顾昀指尖摩挲着杯沿,西域葡萄酒的涩意顺着喉管滑进胃里,却暖不透心口那片阴翳。
廊下悬挂的茜色灯笼在风中晃荡,投在地上的影子宛如被绞索吊着的人,随着寒风扭曲出诡异的弧度。远处更鼓声传来,穿透浸透寒意的空气,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冻僵的心脏上。
丞临逆着西洋灯走来时,光晕在她发间碎成金箔,映得她眉间的忧色愈发清晰。
丞临:子熹,今日瞧你总是魂不守舍。
他灌下杯中残酒,琥珀色酒液在琉璃盏中晃出细碎涟漪。不过是些陈年旧事。
喉间泛起铁锈味,像被西北风沙磨破的伤口。
古人说命途多舛,可谁又知这"舛"字背后,是多少场在尸山血海里捡回的命。
眼角余光瞥见李晏独自立在灯影里,顾昀扬声道。
顾昀:阿晏,过来陪丞临坐坐。
丞临换了花雕酒斟上,琥珀色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暖意。顾昀接过时,指腹触到她指尖的微凉,忽然想起那年雪夜,她跪在帅帐外请兵,睫毛上凝着的冰晶比这酒盏更冷。
角落里的青铜香炉早已熄了火,残留的香灰被风卷起,混着细碎冰粒打在人脸上生疼。
雅间外的长廊空荡荡的,唯有檐角冰棱坠地的脆响,一声又一声,像是谁在数着时辰。
丞临:药效过了?
丞临忽然附耳低语,他看见她发间银簪折射的光突然扭曲。眼前景物如宣纸上晕开的墨,渐渐模糊成一片猩红。
顾昀:不妨事。
他摸出金丝眼镜戴上,镜腿硌得太阳穴生疼。长庚好奇的目光投来,他便故意挑眉。
顾昀:西洋玩意儿,回头给你骗个洋义母如何?
少年瞬间涨红了脸,活像被塞进蒸笼的虾。
旁边小将士憋笑憋得肩膀乱颤。
大帅您又不是亲爹——"话音未落便被沈易一肘子捣在肋下。
顾昀:本侯可是玄铁三部一枝花。
顾昀晃着酒杯,镜片后的眼睛已看不清众人表情,只听见沈易凉凉的声音穿透耳鸣。
沈易:那怎么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他正想反唇相讥,却见丞临突然举起空杯假装喝酒,喉结滚动的模样像只偷腥被抓的猫。
眼底的猩红又浓了几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
顾昀:我这叫待价而沽......
夜风突然卷灭烛火,黑暗中有人碰倒了酒壶。
寒夜蚀骨朔风卷着冰碴子扑在起鸢台朱漆廊柱上,将廊下悬挂的走马灯刮得吱呀乱转。
琉璃灯罩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梁柱上盘踞的蟠龙仿佛在阴影里扭曲挣扎。
栏杆外墨色夜空压得极低,云层里透出的月光像是被磨钝的刀刃,冷冷地切割着飘雪,落在青砖上瞬间凝成霜花。
顾昀摸到袖中藏着的药瓶,指尖在凹凸的纹路上来回摩挲
——陈家秘制的药越来越不管用了,上次发作还是在西北荒原,那时长庚还没这么高,总爱扒着他的甲胄喊"义父"。
丞临:子熹?
丞临的声音隔着层毛玻璃般模糊,他想回答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
眼前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前,他看见长庚冲过来的身影,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烽烟里奔向他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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