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的真相

黑暗中，祈屿睁开眼。

他躺在一片柔软的画布上，像是被包裹在某种巨大的油画里。空气中有松节油的气味，还混着淡淡的玫瑰香。四周静得可怕，只有画布在他身下发出轻微的褶皱声。

他坐起身，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墙壁上挂满了未完成的画作。每一幅都只画了半边，另一半是空白的画布，仿佛等待着什么人来补全。

“欢迎来到终焉画室。”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祈屿抬头，看见尔K站在一幅悬空的画框边缘，脚尖轻点，如同行走于虚空。他的风衣在无形的风中轻轻摆动，手中的纸牌翻飞如蝶。

“这是……哪里？”祈屿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灵魂的终点，也是起点。”尔K轻笑一声，跳下画框，稳稳落地，“你已经完成了与镜中自我的融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祈屿皱眉，“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尔K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房间中央的一幅巨大画作。那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中的自己半张脸清晰，半张脸模糊。他伸手轻抚画布，低声说道：“你以为你在寻找真相？其实你只是在逃避。”

祈屿的心猛地一紧。

“逃避什么？”

“逃避你真正的身份。”尔K转过身，目光深邃如夜，“你不是祈屿，你从来都不是。”

这话像一把刀，直刺入祈屿的胸口。

“你说什么？”

“你是画灵的一部分。”尔K缓缓走近，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世界的产物。黑玫瑰公主创造你，是为了承载她无法承受的记忆；我引导你，是为了让你完成你的使命。”

祈屿后退一步，背靠冰冷的画布墙。

“不可能……我是人类……我有父母……我……”

“那些都是假的。”尔K打断他，眼神锋利如刃，“你杀死了你的‘母亲’，是因为你本就不是人类。你只是一个容器，一个用来封印画灵的牢笼。”

祈屿摇头，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

“你撒谎……你一直都在骗我……”

“骗你的是你自己。”尔K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怜悯，“你不愿意面对真相，所以选择了遗忘。你以为自己是个受害者，其实你才是加害者。”

祈屿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声大得吓人。

他想起了那个画面——年幼的自己站在血泊中，手中握着匕首。母亲倒在地上，脸上却带着微笑。那是最后一次，她对他说：“别怕，这不是你的错。”

可如果那一切是真的呢？

如果他真的杀了她呢？

“那你呢？”祈屿忽然开口，声音颤抖，“你又是什么？你不是也在操控我？”

尔K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我曾是你的一部分。”

祈屿愣住。

“我是你分裂出的意志，是画灵残片中最清醒的那一块。”尔K的眼神变得复杂，“我看着你一次次崩溃，一次次被痛苦吞噬。所以我选择离开你，成为你的引导者。”

“你……你不是尔K？”祈屿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尔K只是一个代号。”他笑了笑，“我是你，也是你不愿面对的那个自己。”

祈屿感到一阵头晕，整个空间仿佛在旋转。

他想逃，却发现脚下生根，动弹不得。

“现在，你必须做出选择。”尔K伸出手，“成为真正的画灵，还是继续做那个被谎言包裹的‘祈屿’。”

“我不信你……”祈屿喃喃道，“我不会信你……”

“那就去问她吧。”尔K指向房间尽头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是一位身穿黑裙的女子，手持一朵盛开的玫瑰。她的面容被阴影遮掩，只能看到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黑玫瑰公主。

“她会告诉你真相。”尔K低声说，“如果你还有勇气面对的话。”

祈屿咬紧牙关，一步步走向那幅画。

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疼痛深入骨髓。

当他站在画前时，画中的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祈屿的声音哽咽。

“你是我的艺术品。”黑玫瑰公主的回答让祈屿心头一震，“我是画灵的源头，而你是我的一部分。我创造了你，也囚禁了你。”

祈屿摇摇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个世界太混乱了。”她轻叹一声，目光温柔而悲伤，“我需要一个容器，来承载所有的记忆与情感。于是，我将自己的一部分剥离，创造了你。你本该成为一个新的开始，可惜……你太脆弱了。”

“我不是脆弱！”祈屿怒吼，“我只是不想变成你！”

“你想变成我？”黑玫瑰公主笑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祈屿愣住。

“你想变成我，想掌控这一切，想逃离束缚，想成为真正的主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诛心，“可你始终不敢承认。你宁愿相信一个谎言，也不愿面对真实的自己。”

祈屿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我不想……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可你已经伤害了。”黑玫瑰公主的目光如刀，“你杀了你的‘母亲’，你背叛了墨白，你一次次被尔K利用。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其实你一直在完成它。”

祈屿跪倒在地，泪水无声滑落。

他终于明白。

原来他不是受害者，也不是无辜的旁观者。

他是这一切的中心，是所有阴谋的起点。

“现在……你愿意接受自己了吗？”尔K的声音再次响起。

祈屿抬起头，看向黑玫瑰公主。

“如果我接受了自己……会发生什么？”

“你会成为画灵，你会掌控这个世界。”她的声音温柔，“但你也会失去现在的自己。”

“我……我会消失吗？”

“你会重生。”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画布，“成为真正的你。”

祈屿沉默良久，终于缓缓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画布的瞬间，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住手！”

墨白！

他冲进画室，浑身带着伤痕，气息紊乱。他的天眼微光闪烁，显然是强行开启的状态。

“祈屿，不要相信他们！”墨白喘着气，眼神坚定，“他们都在利用你！”

祈屿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挣扎。

“墨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带你出来的。”墨白走上前，挡在祈屿和画之间，“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知道他们对你说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你还不是画灵，你还是你自己。”

“可我已经杀了人……我已经……”

“你没有杀人。”墨白打断他，“那是她们计划的一部分。你只是个棋子，被她们操控着走到了这一步。”

祈屿怔住。

“你说什么？”

“你杀的人，是你母亲吗？”墨白凝视着他，“不，那是黑玫瑰公主制造的幻象。你从未真正杀死过谁。”

祈屿的眼中泛起希望的光芒。

“真的吗？”

“是真的。”墨白点头，“我调查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真相。你不是凶手，你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容器。她们需要你的情绪、你的痛苦、你的愤怒，来唤醒画灵。”

祈屿的眼泪再次落下，但这次，是释然的泪水。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跟我走。”墨白伸出手，“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一起找出真正的答案。”

祈屿望着那只手，又回头看了眼黑玫瑰公主。

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神秘的微笑。

“你确定要放弃这一切吗？”她问。

祈屿深吸一口气，握住墨白的手。

“是的。”

话音刚落，整个画室剧烈震动。

画布撕裂，颜料飞溅，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你们逃不掉的。”黑玫瑰公主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画灵终将觉醒，而你，终究会回来。”

祈屿没有回头。

他和墨白冲出画室，眼前是一条无尽的走廊，两侧挂满了扭曲的画作。

“快走！”墨白拉着祈屿向前奔去。

身后，尔K的声音响起：“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结局吗？”

但他们没有停下。

祈屿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未完待续\]走廊在他们身后崩塌，碎裂的画布如黑雪般飘落。祈屿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灼热，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块贴在他背上。

墨白的手很冷，但握得很紧。他的呼吸声粗重，带着血腥味。祈屿闻到了，也尝到了。

他们跑过一扇又一扇门。每扇门后都是不同的房间——婴儿房、教室、医院病房。墙上挂着的照片在燃烧，照片里的人脸扭曲变形。

“别看那些照片！”墨白吼道，脚下一个趔趄。

祈屿扶住他，发现他的裤子被划破了，小腿上有道新鲜的伤口。血正顺着脚踝往下淌，在地上留下暗红色的脚印。

“你受伤了。”祈屿说。

“不重要。”墨白咬着牙，“继续跑。”

他们冲进一间厨房。冰箱倒在地上，牛奶在地板上漫成一片白色湖泊。橱柜门大开，刀具散落一地。

墨白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祈屿问。

墨白盯着冰箱上贴着的便签纸。那上面有字：

**别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字迹歪斜，像是匆忙间写下的。墨白的手开始发抖，他扯下便签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那是谁写的？”祈屿看着他的动作。

“我妹妹。”墨白的声音变了调，“她还在这里。”

话音刚落，天花板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紧接着是女人的笑声，尖锐刺耳。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栋楼都活了过来。

祈屿看到橱柜里的刀具开始震动，刀刃轻轻敲击着木制抽屉内壁，像是在打拍子。

“她知道我们要来。”墨白抓住一把最大的刀，“准备好了吗？”

“等等，”祈屿看向厨房另一头的小门，“那里通向哪里？”

“地下室。”墨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笑声突然停止。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

墨白握紧刀柄，“走吧。”

他们穿过小门，阶梯向下延伸。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留着手掌印，有些已经发黑，有些还鲜红欲滴。

祈屿踩到一阶台阶，感觉脚下黏糊糊的。他低头看，发现台阶上涂满了口红印记，像无数张张开的嘴。

“这不是普通的地下室。”他说。

“是她的记忆牢笼。”墨白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把自己锁在这里很久了。”

他们走到尽头。一扇铁门挡在面前，门把手上挂着一块牌子：

**欢迎回家**

墨白伸手去开门，却被祈屿拦住。

“等等。”他指着门缝里渗出的雾气，“里面有什么东西。”

雾气缓慢流动，像有生命似的。它缠绕上门把手，发出嘶嘶的声响。

墨白掏出那张便签纸，展开后上面的字迹正在变化：

**快跑**

字迹刚显现出来就扭曲消失。墨白猛地将纸扔向地面，纸张落地即燃，火光映出他苍白的脸。

“她来了。”墨白说。

铁门开始震动，撞击声由轻变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条走廊颤抖，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祈屿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阶梯。他摸到某个冰冷的东西——一把掉落的刀。

他弯腰捡起，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门终于被撞开。

浓雾涌出，带着甜腻的香水味。雾中隐约可见一个身影，纤细修长。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摆沾满泥泞。

“哥哥。”她轻声说，声音甜美得让人作呕，“你终于来找我了。”

墨白举起刀，“闭嘴，你不配这么叫我。”

女孩笑了。她的笑容很美，却让祈屿感到毛骨悚然。

“还有这位新朋友。”她转向祈屿，“你也来陪我玩了吗？”

祈屿握紧刀柄，“你是谁？”

“我是墨白的妹妹。”她歪头，长发滑落肩头，“也是你们逃不出去的原因。”

墨白突然冲上去，刀刃直指她的心脏。但她只是轻轻一笑，身形瞬间消失。

“小心身后！”祈屿大喊。

墨白转身太迟。女孩已经贴在他背上，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你说谎。”她轻声说，“你说你会带我离开这里。”

墨白的身体僵住了。

祈屿看到他的手在颤抖，刀几乎要握不住。

“她在操控你。”祈屿向前迈步。

“不，”墨白的声音沙哑，“她说的是真的。”

女孩的笑容更深了，“来吧，让我们一起玩游戏。”

雾气突然暴涨，将祈屿吞没。他听到墨白的喘息声，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

“墨白！”他大喊。

没有回应。

只有女孩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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