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审判

祈屿的鞋跟敲击地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玻璃渣上。那些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条长廊里有无数个他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墨白走在前面，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他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与铁锈混杂的味道，让祈屿的喉咙发紧。他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但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你真的不打算解释？”墨白突然开口，声音比空气还冷。

祈屿的脚步顿了顿：“解释什么？”

“刚才那幅画。”墨白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你推你母亲进画里的那一幕。”

祈屿的手指微微抽搐。那幅画还在他眼前晃——昏黄的灯光下，他伸手将母亲推向一面古旧的镜子。镜面泛起涟漪，女人惊恐的脸在波纹中扭曲消失。整个过程只有几秒，却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的记忆。

“我记不清了。”他低声说，“可能……是假的。”

墨白冷笑一声，眼神却比刀子还锋利：“所以现在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面对了？”

祈屿抬头看他，目光里藏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你说呢？”

墨白的手突然搭在匕首柄上，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的呼吸变得重了些，胸膛起伏明显。祈屿也绷紧了肩膀，脚悄悄往侧边挪了一小步，随时准备后撤。

两人的影子在镜面画框上交叠，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你们还真是一点没变。”拓跋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带着熟悉的戏谑和危险。

祈屿猛地转头，看到那个瘦削的身影从一面画框后走出来。他的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笑，眼睛像蛇一样盯着他们。

“拓跋祁。”墨白的语气更冷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不是我的家吗？”拓跋祁摊开双手，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或者该说……我们共同的牢笼。”

祈屿的后颈泛起一阵凉意。他注意到拓跋祁说话时，周围的画框都在微微震动，像是被无形的波纹搅动。那些画里的人影开始扭动，低声呢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别听他胡说。”墨白往前迈了一步，挡在祈屿面前，“他已经疯了。”

“疯？”拓跋祁轻笑一声，“我只是比你们早看穿了真相。你们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继承者？不，你们只是复制品，是画中世界失败的实验品。”

祈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感觉胸口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记忆里的画面不断闪现：母亲的脸、父亲的背影、还有那面吞噬一切的镜子。

“闭嘴！”他低吼。

“哦？”拓跋祁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看来有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墨白突然抓住祈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皱眉。他的手掌很凉，却异常坚定。

“别听他的。”墨白的声音低沉，“他是故意的。”

祈屿想甩开那只手，却发现怎么都挣不开。他抬头看向墨白，对方的眼神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紧迫感。

“相信我。”墨白说。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祈屿的心脏。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醒来，总能看到墨白坐在床边。那时候他也这么说：“别怕，有我在。”

但现在……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祈屿的声音有些抖，“你连自己的妹妹都保不住。”

墨白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手指松了松，却没有完全放开。

“那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那是你最大的失败。”祈屿继续说，语气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冷，“你现在又想让我重复你的错误？”

墨白的手彻底松开了。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聪明的孩子。”拓跋祁轻声说，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碎片。那东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从某幅画里抠下来的残片。

“这是画灵的一角。”他说，“它会让你看到真正的过去。”

祈屿的目光被那碎片吸引。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步。

“别碰它！”墨白突然喊，同时伸手去拦。

祈屿本能地挥开他的手，指尖擦过墨白的手腕。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度，还有微微凸起的脉搏。

“让开！”他咬牙。

墨白没有动。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警告。

祈屿抬起手，正要去接那枚碎片，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回头，看到画框裂开了一道缝，一道黑影从中滑出。

是画影。

他的身影比之前更加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但他还是快步走到祈屿和拓跋祁之间，抬手按住了拓跋祁递出碎片的手。

“住手。”他的声音沙哑，“你不该来这里。”

拓跋祁嗤笑一声：“这里是我的家。”

画影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祈屿。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丝……怜悯？

“别碰那东西。”他说，“它会让你失去理智。”

祈屿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画影，又看看拓跋祁，再看看墨白。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像是拉满了的弓弦。

“你们到底谁在说真话？”他问。

没有人回答。

拓跋祁突然笑了：“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猛地将碎片推向祈屿。画影同时出手，两人的手臂在空中相撞，碎片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祈屿脚边。

那一刻，祈屿感觉脑袋里炸开一阵剧痛。他弯下腰，双手抱头，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的笑脸、父亲的背影、还有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的画框前。

“啊！”他痛苦地喊出声。

墨白冲过来扶住他，但祈屿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向墨白挥出一拳。

墨白勉强躲开，但还是被擦到脸颊。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暗红的花。

“祈屿！”墨白试图抓住他的肩膀，“醒醒！”

祈屿却像疯了一样，继续攻击。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每一拳都带着致命的力道。

画影突然挡在墨白面前。他伸出手，掌心亮起一道微弱的光。那光芒笼罩住祈屿，他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

“对不起。”画影低声说，然后猛地将手按在祈屿胸口。

一阵刺目的白光爆发。祈屿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重重倒在地上。

墨白立刻蹲下身检查他的状况。他的呼吸还算平稳，但脸色苍白。

画影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记住。”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黑玫瑰公主……才是真正的背叛者。”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拓跋祁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脸上依然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

“有趣。”他说，“真的很有趣。”

墨白抬起头，眼神冰冷：“滚。”

拓跋祁耸耸肩，转身消失在一面画框后。他的身影融入画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祈屿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但很快聚焦在墨白脸上。

“你还好吗？”墨白问。

祈屿没有回答。他撑着地面坐起来，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长廊尽头。

那里有一面巨大的画框，正在缓缓开启。月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

画框后面，隐约能看见一张华丽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个身影，优雅而危险。

黑玫瑰公主。

她等他们很久了。

\[未完待续\] | \[本章完\]墨白的血还在往下滴。祈屿看着那滴血落在玻璃碎片上，碎成几瓣，又融进地上的暗红水洼里。

他喉咙发紧，手指微微颤抖。墨白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很慢。刚才那一击太狠了，他几乎没留余地。

“你……还好吗？”他低声问，声音有点哑。

墨白没回答。他的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祈屿咬了咬牙，伸手扶住墨白的肩膀，把他轻轻放平在地上。他站起身，看向长廊尽头那扇缓缓开启的画框。银色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冷冽的线。

拓跋祁走了，画影也消失了。只剩他们两个，和那个坐在王座上的女人。

祈屿迈开步子，脚步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走得稳。

王座边的烛火摇曳，黑玫瑰公主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穿着一袭深色礼服，裙摆铺开像一朵盛开的黑玫瑰。她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你来了。”她轻声说，语气像是等了很久的朋友。

祈屿停下脚步，站在画框前。他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是谁？”他问。

黑玫瑰公主笑了，笑容很温柔：“你不记得我了？”

祈屿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确实不记得，但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曾经熟悉的人，却又隔着一层雾。

“我记得的是母亲。”他说，“不是你。”

黑玫瑰公主的眼神动了动，笑意淡了些：“你以为她是你的母亲？”

祈屿的呼吸顿了一下。

“她不是？”他问。

“她是。”黑玫瑰公主的声音低了下来，“但她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母亲。”

祈屿的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黑玫瑰公主站起身，裙摆拖地，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一步步走下台阶，走近画框边缘。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被选中？”她问，“为什么偏偏是你？”

祈屿没有回答。

“因为你不是普通人。”她说，“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冷。

“你是我创造的第一个继承者。”黑玫瑰公主看着他，目光像是穿透了时间，“你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祈屿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撒谎。”他说，但语气已经不如刚才坚定。

“我没有。”她轻轻摇头，“你的记忆、你的能力、你对这画中世界的感应，都是我亲手注入的。你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祈屿。你是被带回来的。”

祈屿的后背一阵发凉。他想起那些画面，母亲的脸、父亲的背影、还有那面吞噬一切的镜子。

“可你说我是继承者。”他低声说，“如果我是你创造的，那真正的继承者是谁？”

黑玫瑰公主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是你妹妹。”

祈屿猛地抬头。

“什么？”

“她才是最初设定好的继承者。”黑玫瑰公主说，“但她逃走了。而你，是为了替代她存在的复制品。”

空气仿佛凝固。

祈屿感觉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以……”他的声音很轻，“我不是真正的祈屿？”

“你是。”黑玫瑰公主说，“只是，你不是原本的那一个。”

祈屿的手慢慢握紧。他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因为我不想失去她。”黑玫瑰公主的声音低了下来，“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祈屿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我的女儿。”黑玫瑰公主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也是你的姐姐。”

祈屿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母亲温柔的笑容、父亲严厉的目光、还有那间永远关着门的房间。

“你骗我。”他低声说。

“我没有。”黑玫瑰公主的声音很轻，“你可以不信我。但你知道的，你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祈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记忆开始混乱，像是有无数条线缠绕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够了吧。”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祈屿猛地回头，看到墨白正靠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

“你怎么醒的？”祈屿问。

“听到她说的话。”墨白撑着墙往前走，“她一向擅长蛊惑人心。”

“你还是不相信她。”祈屿看着他。

“我相信事实。”墨白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而不是一面之词。”

黑玫瑰公主看着他们，嘴角又浮现出那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们可以继续怀疑。”她说，“但我保证，当你们真正面对真相时，会后悔没有早点相信我。”

祈屿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王座上，那里隐约刻着一行字。

“那是……什么？”他问。

黑玫瑰公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轻一笑。

“那是继承者的誓言。”她说，“也是你们必须面对的最后一道考验。”

墨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什么考验？”

黑玫瑰公主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挥。

整座王座开始发光，光芒越来越强，最后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整个画框笼罩。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说，“你们该进来了。”

祈屿看着那道光，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回头看了一眼墨白，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交汇，短暂地沉默。

然后，祈屿迈出一步，走进了光里。

世尘风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