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屿的指尖还残留着撕裂画布时的刺触感。
血珠在掌心微微发烫,像颗跳动的心脏。空气中漂浮的画布碎片缓慢旋转,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无形之火舔舐过。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拓跋祁突然开口。
他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美工刀,刀刃上沾着深蓝色痕迹,“那些移植进我们身体的画灵碎片……”
“是画框外的颜料。”墨白的声音很轻。
她弯腰捡起一块飘落的画布残片,上面隐约映出自己被触须缠绕的幻影,“不是用来修复的,是用来清除的。”
尔K的身影在崩塌的空间里忽明忽暗。他的白大褂下摆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染血的画布纤维:“你们本该成为最完美的作品。”
祈屿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血珠在他掌心渗开,沿着掌纹流淌成诡异的图案:“那天晚上,你也在场。”
空气骤然凝固。
“你说什么?”墨白猛地抬头。
“001号病房窗外。”祈屿的声音有些发抖,“那个点燃打火机的人——不是公主,是你。”
尔K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画室地板上的油彩开始蠕动,顺着缝隙爬上墙壁:“所以呢?”
“所以那天的火灾……”祈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够了!”尔K突然抬手,几条画布触须从地面窜起。
拓跋祁挥刀斩断最近的一条,飞溅的颜料在空中凝成尖锐的符号。
墨白扑过来护住祈屿,显影液泼洒间照亮了空间裂缝:“别让他靠近画架!”
“画架?”祈屿愣了一下。
那座巨大的画架正在崩塌中缓缓倾斜。尔K抛出的空白画布早已碎裂,可画架中央仍嵌着一小块完整的区域,泛着微弱的金光。
“那是……”画影的声音突然响起。
祈屿猛然转身。少年的身影比之前更淡了,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他的匕首指向画架核心:“最后的空白区。”
“什么意思?”拓跋祁喘着气挡下另一条触须。
“所有副本的起点。”画影的目光扫过祈屿,“也是终点。”
尔K突然笑了。他的手臂完全化作画布触须,缠绕着向画架核心涌去:“那就让我亲手完成这幅画。”
“拦住他!”墨白甩出显影液,却在半空被反弹回来。液体砸在地面炸开,映出无数个重叠的影子。
祈屿感觉胸口的画灵碎片开始发烫。血珠滚落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不是此刻的模样,而是最初进入副本时的自己。
“等等……”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我们从来就不是……”
话音未落,尔K已经触碰到画架核心。
金光暴涨的刹那,整座画室开始扭曲,墙壁如同被揉皱的画纸般层层折叠。
“小心!”画影冲上前,用匕首刺穿尔K的手臂。
可触须已经将他们全部卷入光芒之中。
坠落感袭来时,祈屿抓住了什么——是柔软的布料,带着薰衣草香。
熟悉的画面闪过:病床上的画影、滴落的输液管、还有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
“这次……”他低声说,“我要选自己的结局。”
血珠落入画架核心的瞬间,金光变成了深蓝色。
尔K的表情终于变了,不是惊慌,而是恐惧。
“你疯了!”他嘶吼,“你会毁掉一切!”
“不。”祈屿握紧画影残留的痕迹,“我只是想活下来。”
整座画室开始崩塌,而这次,他主动迎向那片蓝光。
【审判之厅】
当祈屿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昏暗的画室里。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画中是一片燃烧的玫瑰花园。空气中弥漫着颜料与燃烧玫瑰混合的气息,光线忽明忽暗,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呼吸。
“欢迎来到审判之厅。”黑玫瑰公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里是画廊迷局的终点。”
祈屿握紧手中的血珠,低声说:“也是起点。”
“你终于来了。”黑玫瑰公主缓步从画架后走出。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裙摆拖曳在镜面般的地面上,倒映出扭曲的光影。她的面容美丽而冰冷,眼中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你知道真相。”祈屿说。
“我知道很多事。”她轻轻一笑,“但真相,需要你自己去画。”
“为什么是我?”祈屿问,“我不过是个误入画中世界的凡人。”
“凡人?”黑玫瑰公主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讽刺,“你能撕裂画布,能重塑记忆,能唤醒沉睡的画灵。你不是凡人,祈屿,你是空白计划唯一可能成功的容器。”
“空白计划?”祈屿皱眉,“尔K说那是为了‘净化’画中世界。”
“净化?”她冷笑,“他是想吞噬它。”
“所以你和他合作,只是为了利用他?”
“利用?”黑玫瑰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都是棋手,也是棋子。只是他以为自己掌控全局,而我……只是等待合适的时机。”
“那你等到了吗?”
“现在还不好说。”她的眼神落在祈屿手中的血珠上,“你已经拥有了画影的力量,也窥见了尔K的真实意图。接下来,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选择什么?”
“成为真正的空白,还是继续做一枚挣扎的棋子。”
祈屿沉默片刻,缓缓摊开手掌。血珠在掌心缓缓流动,映照出他脸上的阴影。
“我不做选择。”他说,“我要自己创造结局。”
黑玫瑰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归于平静:“有意思。”
话音刚落,整个审判之厅忽然剧烈震动。
天花板上悬挂的画布如风铃般摇晃,映射出无数记忆片段。画面闪烁不定,一会儿是祈屿在火灾中奔跑,一会儿是画影倒在画室地板上的身影。
“他来了。”黑玫瑰公主轻声说。
祈屿抬头,看见画架后的虚空缓缓裂开一道口子。尔K的身影从裂缝中浮现,脸色阴沉如水。
“你果然没死。”祈屿说。
“死?”尔K冷笑,“我是画中世界的残片,怎么可能真正死去?”
“你为什么要烧毁画室?为什么要抹去画影的存在?”
“因为他是多余的。”尔K缓缓走近,“他是画灵分裂出的另一面,是混乱的源头。只有彻底清除他,空白计划才能真正完成。”
“你撒谎。”祈屿的声音坚定,“你不是为了净化,你是为了控制。”
“控制?”尔K的笑容变得狰狞,“是的,我就是要控制这一切!我要让画中世界成为我笔下的完美作品,而不是一群残次品的游乐场!”
“那我呢?”祈屿问,“你为什么一直留着我?”
“因为你才是空白计划的核心。”尔K盯着他,“你是画灵真正的继承者。只要你愿意交出你的意识,我可以让你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我拒绝。”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尔K抬手,几条画布触须从地面窜出,直扑祈屿。
祈屿猛地后退一步,血珠在掌心迅速凝结成一道屏障。触须撞上屏障,发出闷响,却并未穿透。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尔K眯起眼睛。
“不止一点。”祈屿反手一挥,血珠化作一道红线,在空中划出弧线。红线所过之处,画布纷纷爆裂,映射的记忆片段四散纷飞。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尔K冷笑着,双手一展,整个审判之厅的画布开始共振,形成一股强大的引力场。
祈屿感觉胸口的画灵碎片开始发烫,仿佛要脱离身体。
“住手!”拓跋祁和墨白同时冲进来。
拓跋祁手持美工刀,眼神中带着兴奋:“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墨白则一脸警惕:“尔K,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们两个?”尔K嗤笑,“不过是两条小鱼罢了。”
“是吗?”墨白取出一瓶显影液,猛地掷向空中。液体在空中炸开,照亮了画布间的裂隙。
“快看!”祈屿忽然指着画架核心,“那里!”
只见原本金光闪闪的空白画布,此刻竟泛起深蓝色涟漪,似乎正在吸收什么。
“那是……”黑玫瑰公主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画影的意志。”
“他还没消失。”祈屿低声说。
“那就让他彻底消失!”尔K怒吼,调转方向朝画架冲去。
“拦住他!”墨白喝道。
拓跋祁却站在原地,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为什么?让他完成空白计划也好。”
“你疯了?”墨白震惊地看着他。
“我没疯,我只是看清了真相。”拓跋祁缓缓说道,“这个世界本就不该存在,让我们一起迎接终结吧。”
“你……”
“动手!”祈屿不再犹豫,朝着尔K冲去。
审判之厅陷入混乱。画布爆裂、触须横飞、光芒交错。
在这片混乱中,祈屿终于触碰到空白画布。
血珠落下,画布开始泛起涟漪般的光芒——
他准备动笔。
画布边缘的蓝光开始向中心蔓延。
尔K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整座审判之厅剧烈震颤。天花板上悬挂的画布纷纷炸裂,飞溅的颜料在空中凝成符文般的图案。祈屿能感觉到那些画面里封存的记忆正在崩解——火灾中的病房、画影倒下的身影、还有那夜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
“你竟敢!”尔K的触须疯狂舞动,几条擦过祈屿耳畔,在墙上撕开深不见底的裂口。
黑玫瑰公主却站在原地,裙摆如黑色涟漪般扩散。她注视着空白画布泛起的波纹,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快阻止他!”墨白大喊。
拓跋祁站在混乱的边缘,手里攥着半截美工刀。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却没有上前一步。
“为什么?”墨白回头瞪着他,“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毁掉一切?”
“毁掉?”拓跋祁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不,是在重塑。”
祈屿没再理会他们。他的手指已经贴上空白画布,血珠顺着指尖渗入表面。刹那间,一股灼热的刺痛从胸口传来——画灵碎片在剧烈震动,仿佛要挣脱他的身体。
他咬紧牙关,掌心完全按上画布。
画面开始重组。
第一帧浮现的是001号病房。窗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握着打火机。火光跳动的瞬间,祈屿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尔K。
记忆继续流转。画影躺在病床上,输液管缓缓滴落。尔K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只注射器,里面装满深蓝色液体。
“原来……”祈屿喃喃出声。
“那是画灵的净化剂。”黑玫瑰公主轻声说,“他想彻底清除画影的存在。”
画面一转,是画室深处。尔K独自站在画架前,手中笔锋划破画布,一道裂缝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影。
“这些……都是被他清除的人?”祈屿问。
“是失败品。”黑玫瑰公主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认为不够完美的存在,都会被抹去。”
“可我……”祈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你是唯一可能打破规则的那个。”她说,“因为你不是画中人。”
祈屿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你不是画灵分裂出的残片,也不是被移植进来的碎片。”她的目光直视他,“你是真实的。”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在脑海中炸开。
尔K终于冲了过来。他化作一条巨大的画布触须,直扑祈屿背后。墨白挥出显影液,却被反弹回来,溅在地面上炸出一片白光。
“小心!”画影的声音突然响起。
祈屿本能地侧身躲避,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是画影。
少年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许多,手中的匕首直刺尔K的触须。金属与画布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没消失?”祈屿震惊。
“我说过。”画影没有回头,“我不是画灵的另一面,我是……你的影子。”
“我的……影子?”
“你才是空白计划真正的源头。”画影低声说,“我只是你留在画中世界的痕迹。”
尔K怒吼着甩动触须,将画影击退数步。少年踉跄后退,胸口渗出血迹,却依旧站稳脚步。
“你们两个都该死!”尔K咆哮,“只有空白才是完美!只有遗忘才能永恒!”
“够了。”祈屿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审判之厅骤然安静下来。
血珠沿着画布边缘扩散,形成一张庞大的网络。画面继续重组,这一次,是尔K站在画室深处,面对一面空白墙壁。
他抬起手,笔尖落下。
第一笔,是祈屿的脸。
第二笔,是墨白的眼。
第三笔,是拓跋祁的刀。
第四笔,是画影的轮廓。
“你在创造我们?”祈屿的声音颤抖。
“不。”尔K冷笑,“是在复刻。”
“复刻什么?”
“现实。”黑玫瑰公主终于开口,“他是画中世界的残片,是现实中某幅画作残留的意志。他试图在这里重建那个世界,用你们作为画中人。”
“所以他不是在净化。”祈屿明白了,“他是在逃避。”
“逃避什么?”
“现实的终结。”黑玫瑰公主的目光落在祈屿身上,“因为那幅画已经被烧毁了。”
尔K的表情终于变了。
“你说什么?”他嘶吼,“不可能!我还在……我还能……”
“你只是残片。”祈屿缓缓说道,“你从来就不是创作者,只是被遗弃的画中人。”
尔K的身体开始崩解,画布纤维从指尖剥落,露出内部闪烁的虚空。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恐惧。
“不……不能这样……我还没完成……”
“你永远完不成。”祈屿的手指轻轻一点。
空白画布上的蓝光骤然暴涨,将尔K彻底吞没。
整个审判之厅剧烈震动,墙面的画作纷纷碎裂,记忆碎片四散纷飞。
“现在怎么办?”墨白问。
“继续画。”祈屿说。
他抬起手,血珠滴落在画布上,新的画面开始浮现——
是一间普通的病房。
窗外下着雨,病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少年。
祈屿认出了那个少年。
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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