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契约?
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重重的,呼吸也艰难起来。
凭借着仅存的理智,我问:“你是什么人?”
“废话不少。”她有些不耐烦,“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骨镜和周行之,你想要哪个?”
“都要。”
也是我脑子糊涂了,制作骨镜用的本就是周行之的骨骼,从这一层面上说,他与骨镜是一体的,即使双生珠可以让周行之脱离骨镜而独立存在,可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如果二选一的话,我真的想放弃了骨镜,选择周行之。
“你让我考虑考虑。”
“多久?”
“一个星期吧。考虑好了我打电话给你,我们再详谈,怎么样?”
“不必了,我会去找你。”
她十分高冷地挂断电话,我却还没有回过神来,“啪嗒”,手机掉在床上,被林笑捡起来。
“这种号码,是公用电话亭的吧?”
难怪我会觉得这个号码有些奇怪,不像是手机号,只是当时一心想着接电话也没太注意。
呵,我居然还说打电话给她?她肯定以为我是个傻子。
“林笑,她让我解除契约。”
“契约?”
“和周行之订立的契约。”
“解除之后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
不过肯定不再是骨镜的主人,但周行之,和他又会如何?那个女人太过盛气凌人,她既然有办法让周行之待在身边,怎么可能放任周行之出来见我?
恐怕是……没有以后了吧。
由于我还处于观察期,医生不让在家的时间太久,我跟林笑只得又回到病房里。
长久以来没吃东西,我瘦了一圈,但心情不好总也不觉得饿。
林笑买了小米粥,说先养养胃。
我捧着粥碗,勺子在里面不停地搅动,一粒粒小米翻腾又下降,泪珠也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咸咸的。
算起来和周行之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可一想起来,每一句话每一个画面都清清楚楚刻骨铭心。
还记得在电梯里遇到女鬼我落荒而逃,他送还骨镜,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姑娘,你掉东西了。
后来,我很喜欢叫他的名字。
“周行之?”
“嗯?”
“周行之?”
“我在。”
周行之周行之,你的名字怎么这么好听呢。
你现在,又在哪里呢?一定在那个女人身边吧,她是不是喜欢你呢。
像我一样喜欢你。
身家性命,不过如此。
我把粥碗放下,双手抱膝,下巴磕在膝盖之间。
心一抽一抽地疼,泪一滴一滴地落。
想起他为我擦泪的时候,他看着我哭,明显比我还要心痛。
周行之,你现在,也很难过吧。
一只手推了推我,眼角的余光里,瞥见林笑也抹了抹泪。
“小布,你别这样,老周一定会想办法的,你相信他。”
“他会的。”
他一定会的。
“其实,最初你告诉我老周的存在,我是不怎么相信的,确实一度怀疑你精神不正常,再说我也挺怕那些东西的……但是我看得出来,有他在的时候你特别开心,是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开心。一个人所产生的改变,是由她周围的人或事引起的,所以他一定是存在着,尽管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爱他,很爱很爱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准确表达这种浓烈的感情,只能复读机一般重复着说我爱他。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我住的虽是一个三人病房,但其中两张床都没有病人,因此肯定是来找我的。
勉强抬了抬眼,是韩子归。
我一个激灵从混沌状态清醒过来,迫不及待地想问问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看能否从其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来看看你。”
“你坐吧。”
显然韩子归已经见过林笑了,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林笑知趣地到走廊上去了。
韩子归理了理思路,说:“当初多亏你把骨镜拍在南跛子脸上,让他看见了死前的模样,你知道鬼是最怕看到这个的,当时他就不能自控,戾气散发出来被骨镜吸取,我们一鼓作气把他制服,送走了他。”
我受伤后,韩子归为我使用了止血咒,趁这个时间把村民们身上的催眠咒解开,当下就开着车连夜离开了南山村。
“方艳现在怎么样?”
“不清楚。我先送你到医院,又送她回家顺便把车还给她,在她家里坐了一会儿,谈了谈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第二天她就把房子车子全卖了,公司转手他人,我猜想现在她肯定不在这个城市了。”
她的身体已经差到那种程度,无论去了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她还能在另一个世界里和她的丈夫团聚吧。
“方艳那天跟我说,半年前她已经觉察到了张帆倒卖婴尸的行为,两个人也曾为此大吵一架,那是张帆唯一一次骂她。张帆说,别以为荣华富贵是唾手可得的,他们居住的房子将近七百万,要只是辛辛苦苦经营公司得多少年才能买得起!不过经过那一次争吵,张帆有了收手的打算。”
“但是我们第二次去南山村,他的后备箱里还放着婴尸!我都看见了!”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我气不过韩子归为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人说话:“哼,恐怕次次都是最后一次吧。”
“喂秦小布,你有点良心,他可救了你们。”
“怎么说?”
“帮你们炸开山石的,就是张帆的灵体。”
我呆住了。
仔细回想,张帆死后我的注意力全在南跛子身上,也不太清楚张帆的灵体去了哪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双手沾满罪恶的人,居然以灵体状态救了我和周行之。
“那……你把他送走了吗?”
“拼凑了几缕残魂,好歹是送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
张帆本质上还是善良的,即使他曾经作恶,也不能否认好的一面。既然送走了,也许他下一世还能再找到方艳,到那时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只希望下一世,他们白头偕老。
不过,我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既然张帆倒卖婴尸,我们为什么没有看到更多婴灵,而是只有方艳家里的那一个?”
“被封印了,有些法师怕同行发现,会先把婴灵封住,等婴尸到手了再解封。”韩子归停顿一下,问,“你相信女岐真的存在吗?”
关于女岐,我的确很诧异,最初的确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我们,可女岐在幻化成一名女子之后就平白无故地消失了,我们试图制服南跛子的过程中女岐也没有再度出现。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没等我回答,韩子归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在我看来,女岐存在于每一位村民的心中,这就是信仰。神因信仰而存在,而多个人的信仰是一种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凝聚成虚体。我们所看到的女岐的化身,就是一个虚体。”
“那张帆怎么会说见过她呢?还说女岐找他买过婴尸?”
“我猜想,那个虚体的模样可能是由南跛子决定的,毕竟他的念力最大,召唤女岐用的又是他的骨骸。更有趣的是,制服了南跛子之后,我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他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原来早些年南跛子云游四方,曾经在蓬莱捡到一名女婴,宝贝似的宠着,一直养到五岁,女孩不见了。南跛子拼命地找啊找,终于在一处泥潭里找到了女孩,她穿着红衣,头顶有一枚银针,小脸一片青紫,俨然已经死去多时。
那时南跛子学艺不精,但还是能看出这是术法,目的是给人续命。他发誓要为女儿报仇,可他被人迷晕了,没有机会带走女儿的尸骨。自那之后,他苦苦追寻多年,却再也没能找到一丁点线索,自然也无法报仇雪恨。
偶然的机会方艳找南跛子求子,他本来是想去找张帆谈谈价格,没想到竟亲眼看见一名女子跟张帆谈生意,而且提到了婴尸。南跛子为了确认消息无误,利用他的能力看到了张帆车上的婴尸,厌恶之心顿起,纠结于要不要帮他们的时候,他去求女岐替他做决定。南跛子喝得醉醺醺的,在女岐塑像之前看到了那名女子。
于是他明白了,那名女子是女岐的化身。
韩子归两手一摊:“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的猜想是,南跛子先看到了张帆的女客户,那人的相貌留在了南跛子记忆里,而南跛子念力最大,所以我们最终看到的女岐化身就和女客户长相一样?”我顺了顺韩子归的话,然后问道,“那个疯了的妇女呢,被南跛子吓疯的?所以神是不存在的?”
“那就不清楚了。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神,因此神的存在很难说。”
自古以来,人们都在寻求神的庇佑,希望五谷丰登,希望子孙成群,希望福泽绵长。
可是有没有人想过,只要心存善念,只要发自内心地去爱这个世界,其实每个人都是神。
举头三尺有神明,起心动念之时,剥去层层外皮,看到自己那颗晶莹如初的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早已经明了。
南跛子虽然行为过激,但他心里是有爱的,虽然这种爱经过了时间的打磨有些变形扭曲。张帆也有爱,不过仅限于妻子,未免有些太狭隘。方艳也是如此。
我呢?扪心自问,我也挺狭隘的。
所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与神相提并论。
但起码,我的良知还在。
比如现在看着韩子归,就想起和他的交易完不成了。
现在没了骨镜没了周行之,也没了……
“缚魂袋呢?”
在医院和家里翻了半天,好像没见着缚魂袋。难道也被那个女人给偷走了?
“我取走了,看你昏迷不醒,怕缚魂袋在你身边不安全。”
顿时我放心下来,可韩子归这话经不起推敲——什么叫怕在我身边不安全?
按理说我是今天才把骨镜丢了的消息告诉他,可他怎么知道不安全从而提前取走缚魂袋的?
我一把揪住韩子归的袖子,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想要偷走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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