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办法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因为四面八方全都充斥着这震天动地的音响。
我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那座墓碑轰然而动,石板像是被什么人硬生生推开,与此同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从底下伸出来,“啪”的一下重重地拍打在石板上。
手背松弛的皮肤上布满一块块的黑褐色斑痕,更为奇怪的是指节居然向手背处弯曲成九十度,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反手抓着石板边缘。
我惊叫一声几乎是跳着往后撤退,在触碰到周行之的刹那心里安定了一些,把手伸进包里胡乱地摸索着,指尖触到骨刀的时候不由得死死地把它攥在手心。
一个“人”挣扎着从墓里爬出来,由于缺少了一条腿它的行动异常艰难,就连站起来的过程也是摇摇晃晃的,像是垂暮的老人。而赵老师就在那附近,他吓得一动不动,整个人状如痴傻。
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飞也似的朝那边跑过去,手上用了狠劲一下一下地扎在那残破的身体上。
大脑一片空白,只机械地重复着挥刀而刺的动作。
每刺一下,它都会使劲在我身上拍打着,力气之大,让我所有被打的部位都产生了火辣辣的疼痛。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它终于无力地倒下去,背上还插着细长的骨刀。
我浑身都在颤抖。
看到它身上只有一个一个模糊的刀口,却没有血流出来,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鬼,只是一具尸体而已,但是尸体能从坟墓离爬出来——难道是诈尸了?
感觉到有什么碰到了我的脚尖,顿时跟条件反射一样往后退了一步,见还是那具尸体的手,我就跟抽风了似的,对着那枯木一般的手背使劲地踩踩踩。
等到它不再有任何动作,我就想要去拔出骨刀,此时一个声音让我的动作停住了。
那是一声猫叫。
绵长而凄凉,就像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
“咚!”
脚下的地面震了震,赵老师直挺挺地倒在了我的脚下,他瞪大了眼睛,双手成鸡爪状蜷在胸前,还轻微地抽搐着。
视野放远,数不清的尸体围成了一个圈,腿脚僵硬地一步一步走来,伴随着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圈子也渐渐缩小,而我、周行之和赵老师就被围在圈子最中央。
简直无法逃脱。
正南方的一座墓碑上蹲着那只熟悉的黑猫,黄澄澄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我居然能够觉察到猫眼之中散发出的寒意。
我抖了一下,偏过脑袋避免和黑猫对视,这么一来一名穿黑裙子的女人迈着妖娆的猫步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她轻轻甩动柔软的双臂,像是在跳一支美妙的舞蹈。
那紧抿着的唇慢慢扬起了性感的弧度:“周行之,真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面对韩盛音的步步紧逼,周行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的他已经从温羽体内出来了,以灵体的形态在焦灼的阳光下闪现了一秒,转瞬间躲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阴影之下,他的手里握着剑,俨然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那些残缺的尸体距离我们不过十步之遥,我脑子里面那根弦渐渐绷紧了,若是再那么轻轻一扯就会断掉。
我一紧张就口不择言:“你当然能想得到,既然借着赵老师设置了这个局就不要假模假样的,放马过来吧!”
说完我自己腿一软,顿时有点底气不足。
不过管他呢,反正我现在是骨镜和骨刀的主人,而且周行之还站在我这边,一个只有一只黑猫相伴的韩盛音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看来你还没有我想的那么弱智。”韩盛音不屑地摸了摸下巴,某一瞬间我觉得她这个动作像极了周行之。她打了个响指,黑猫伸了个拦腰从石碑上跳下来,整个身子弓着,背后的硬毛根根直竖,恍惚之间我居然看到一团浓重的黑气从黑猫背后升腾起来,如乌云一般逐渐散开,缓缓地飘到到每一具尸体的头顶。
几乎就在分秒之间,原本还闲庭信步的尸体就跟疯了似的往前冲,一个一个张牙舞爪连蹦带跳地过来,大张着嘴巴仿佛要将我们吞噬。
“打!”
周行之一声令下率先冲到前方,可由于今天的阳光太过强烈,而大树的阴影范围极其有限,就算他再强大也只能待在阴影之中冲锋陷阵。
可那些尸体就跟商量好似的,自始自终只有少部分在树荫里跟周行之缠斗,相当一部分的尸体齐刷刷地奔向了我。
“你不是要救她吗!今天我就要你亲眼看着她死!”
韩盛音凌厉的声音划破了湛蓝天空。
是啊,一向都是周行之救我,这一次我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软弱,我要让周行之看看,他所认定的夫人绝不是从前那个一直长不大的小女孩,她正在成长!
我咬紧牙关不停地挥动手臂,骨刀在一具具尸体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痕迹。电光火石之间,我下意识地单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奇异的符咒,然后双手握住刀柄,看那明黄的光芒蜿蜒着注入骨刀之中。
“嘭!”
几乎所有被刀尖触碰过的尸体都被这强大的力量震得跌倒在地,霎时间胳膊腿在眼前乱飞,混乱得不行。而我的双臂也被震得发麻,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依旧有尸体僵硬地跑过来,简直是前仆后继。
迎着强烈的阳光我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只能凭借着本能不停地砍砍杀杀,最为清晰的感觉就是痛。
有被人拍打的酸痛,也有被挠破皮肉的锐痛,也有被拳头狠狠捶打的钝痛……
骨头都要被拆得零散了。
等到眼前再没有了碍眼的一群尸体,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就在这个时候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用光了,累得想直接躺在地上睡一觉。
“啪,啪,啪。”
缓慢而清脆的鼓掌声让我清醒起来,原本浓郁的困倦之意一扫而光。
韩盛音站在那棵大榕树朝阳的一面,这个位置十分巧妙,可以晒到温暖的阳光,更重要的是能确保周行之不敢贸然冲进阳光下砍死她。
她扬起下巴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般的骄傲:“秦小布,有长进了啊,居然能激发出骨刀的愤怒之力。”
我本来想回她一句,但嗓子眼干得就要冒烟了,愣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周行之用剑指着韩盛音质问道:“你到底怎样才肯罢手?”
“罢手?”韩盛音苦笑,“在看到你和秦小布解契的时候,我的确想过就此罢手,毕竟于我而言,和你平平淡淡地生活在一起远比打打杀杀要幸福得多。”
面对这不能更直接的告白,周行之没有丝毫动容,只是沉默着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前段时间你说不喜欢我食魂,说那不是一个姑娘应该有的状态,我真的试着放弃。可你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有多难,简直就像一个染上了毒瘾的人尝试着戒毒。起初还好,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能够憋得住,可后来太难忍了。就跟在沙漠之中走了太久的人迫切地需要饮水一样,灵魂就是维持着我活下去的水源。我太渴了,忍不住去抓了一只魂魄来吃掉,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根本无法戒掉。刚染上这个毛病的时候,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我和正常人这三个字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跟山里那些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在韩盛音停顿的间隙没有人说话,天边一只鸟儿扇动翅膀飞过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韩盛音眼里噙着泪,为了不让那一滴泪珠流下来,她仰起脖颈望着天空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周行之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那一年我八岁,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天赋也不高,在韩家村经常受人欺负,是那一批候选人里面最弱的一个。那天我被他们用术法打得痛哭流涕,最后被逼到了井边差点跳井而死。是你打跑了他们,像个大哥哥一样护住了我,对我说以后一定要坚强,假如连自己都想要放弃自己,那就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帮助。是你选择了我作为骨镜的主人,我那时候不知道你留了一手,导致我通过骨镜才能间接控制你,当然也不曾料到二十年后秦小布的出现……真傻啊,居然以为你能一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韩盛音抚了抚胸口,哽咽着问,“你记不记得曾经你问我为什么不找一个男朋友?”
周行之沉吟一声:“你说你不想找。”
“那只是一个说辞,真正的原因是你,我曾经想过一辈子都不结婚,只为了和你在一起。可是我走不到你的心里,自始自终都走不进去。我们相处了二十年,你笑的时候屈指可数,有时候我甚至以为你根本就不会笑。我是女人,心思自然敏感的很,我能看出来你为自己筑起了一座城,你有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任何人都进不去。可我没想到二十年后,她居然打开了你的心。”
她猛然扬手指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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