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最近一班航班的时候,我不禁自嘲起来——原来我也有严重的逃避心理,以前居然还嘲讽那个喝下忘忧水的男人。
忘忧水?
我的记忆断掉了,难道也是因为喝下了忘忧水吗?可是喝下之后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忘记吗,我怎么会单单忘记那一段的记忆,其余的都还保留着?
真奇怪。
周行之大概知道我失去光明之后很没有安全感,自始至终紧紧握着我的双手为我引路,一直等我坐在座位上他才安定下来。
“有什么要求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听他说这话,我扑哧一声笑了,问:“那要是我想上厕所怎么办?你也跟我一起?”
之前在旅店去卫生间的确是他跟着的,不过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切都好像很自然,但现在是公共场合,无论如何也要注意一下。
他摩挲着我的手掌,说:“那我就找个空姐陪你。”
“也行。”
他揉了揉我脑后的发,扣着我的后脑勺让我朝着他的方向歪倒过去,夸赞道:“夫人比我想象中坚强。”
“你想象中我会怎样?摔东西闹别扭?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没等他回答,我率先说,“搁在以前可能真的是这样,前几年我也曾经任性过自暴自弃过,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从小到大的很多朋友也一个一个都离我远去了,心灵上特别脆弱。但是现在你出现了,我会想着周行之在呢,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不离不弃的呀。”
我失去了眼睛,他就是光,就是我的双眸。我只知道跟紧他的脚步,就会去到任何想要抵达的地方,我只知道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我什么都不用操心。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本能。也许是三世过去了,我们两个人已经培养出了充分的默契,我完全信任他,信任到身家性命都可以亲手交付给他。
“辛苦夫人了。”他的声音有点哽咽。
我摸索着抚上他的脸庞,慌乱地说:“你别难过啊,我不是好好的么……”
指尖从他翘起的眼尾拂过,从他高挺的鼻梁拂过,从他单薄的唇瓣拂过,我努力地在脑海之中拼凑他的模样,生怕多年不见他那张脸就渐渐忘记了他的长相。
好难过啊,我的先生,我看不到你了,即使离得这么近,我也看不到你的样子。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飞机,如果没弄错的话,周行之坐的位置应该是靠窗的,我则是在他旁边。我歪着脑袋倚在他身上,在他手心不停地画着圈圈,像个小孩子似的问道:“云层好看吗?”
“好看,和夫人一样美。”
“夫人不美。”
“我说美就美。”
“好好好,你说了算。”我顿了顿,又问,“天是不是很蓝?”
“很蓝。”他替我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说,“以后我还会带你坐飞机的,让你亲眼看看这天空,这云朵。”
“好,我等着那一天。”
但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我一直都找不到那双眼睛呢,是不是一辈子都看不见了?也没关系,从此后所有的的风景,都由你替我去看。
你就是我的眼睛。
好不容易回到了原来的城市,在机场周行之也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为了避免我和其他人相撞,他还特意揽着我。但机场人太多了,我还是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他就好脾气地对人家说:“对不起啊。”
我明知他的脾气根本就没有这么好,又听他因了我对其他人轻声细语,感动霎时间溢满心头。
“你不用这样的,我碰到了人,就应该我去说对不起嘛。”
周行之却说:“赔罪的话我来说就好,你只需要乖乖的。”
“行,我就是辣么乖!”我嘟了嘟嘴卖萌,但蓦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被挖去了双眼,这个表情估计挺吓人的,于是赶忙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周行之一秒钟参透了我的心理:“没关系,你眼睛上缠着纱布呢,哪有那么可怕。”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在我这里你不用顾忌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我歪了歪脑袋,顿时起了坏心眼:“想打你。”
“夫人,我对你这么好,你舍得打我?”
“当然舍得!”
说打就打,我挥起拳头在他胳膊上砸来砸去,毕竟看不见,那种杂乱无章的打法很快地就被他制止住了,他扣住我的左手,说:“等一下,为夫打电话叫司机过来。”
我也不老实,趁着他打电话的工夫老是挠他的手心,他居然也不烦,耐心地打完电话然后一把按住我的手:“等二十分钟吧,司机会尽快的。”
我撇撇嘴吐槽:“打车二十分钟都到地方了。”
“现在打车的人太多了,我们根本就排不上。”
“我就要打车!”
“乖,打车的人可多了,黑压压的一片。”
“我不管我就要打车!”其实根本不是打车和坐温家车的事情,而是就跟周行之杠上了,他说往东我偏偏就要往西,总是不想顺着他的意。
这种逆反心理我自己也很无奈。
听着周行之沉默了,我开始装可怜:“你看我现在都看不见了,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吗?”
“好好好,夫人说打车就打车。”
周行之拉着我到了计程车候车点,我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耐心已经被消磨了十之七八,妥协实属不易。不由得窃喜起来。
没想到面对我的无理取闹,他也能如此包容。
排队等候计程车的时间里,他又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说是不用来了,等他打完我故意问道:“要是今天是其他女人跟你这么闹,你会不会也这么耐心?”
“别的女人?”周行之反问,“你觉得我会给她这个机会?”
“有道理。”
我绽放了一个笑容,蓦然发觉原来看不见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起码从周行之压榨我变成了我使唤他,而且任凭我怎么使唤他都不敢生气。
左等右等,我大约问了七八遍时间,十八分钟之后,我们终于是等到了一辆计程车。
到了温羽的别墅,他又十分耐心地扶着我一级一级踩上楼梯,小心翼翼地嘱咐我抬脚,生怕我磕着了碰着了。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听电视,因为看不到任何场景,只能靠着想象艰难地去脑补各种不同的画面。
周行之就坐在我旁边看书,时不时地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向我表示着他的存在。
我听电视没多久就烦了,又开始磨周行之:“总裁大大,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讲故事?”他似乎根本没有料到我会幼稚到要听故事,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我朝着他那边挪了挪:“对呀!正好你也在看书,你就跟我念一念嘛!”
周行之艰难地说:“我在看《本草纲目》,你要听哪种药?”
我一种也不想听,谢谢。
“那算了,不如你给我讲我们以前的故事吧。反正咱俩都闲着没事。”
“夫人,你怎么这么粘人?”
“我想听故事!”我振振有词,“我都看不见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周行之估计被我说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往我这边靠过来,说:“好好好,你想听哪一段?”
“告白那段!”
根据周行之的叙述,第一次告白是在冥府,那时候我才刚刚到达冥府,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而他是不断经受训练的冥府继承人之一。
当时的周行之:“我喜欢你。”
倔强而又有骨气的我:“你有病吧?”
我捂着心口笑得是前仰后合,不由自主地自我赞叹道:“这话还真是我的风格!原来这么多年我性格一点都没变哈哈哈。”
周行之干咳一声,说:“那时候我心里想完了,这是遭到拒绝了。”
然后他接了一个电话,听起来好像是有同学聚会,但他果断地拒绝了,可那边似乎执意要他前去,周行之只好问道:“可以带人一起去吗?”
对方应该是同意了,因为周行之说:“那行,少博也去?”
挂了电话他还十分无奈地对我说:“怎么办夫人,金屋藏娇的计划失败了,要把你带到公众场合去了。”
“那你可得把我照顾好,万一谁看我貌美如花把我给抢走了怎么办?”
“想太多。”
我们两个人耍了半天贫嘴,最终一起出现在了ktv里面,听周行之说这家店很高档,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装修多么高端我也看不到,只顾跟着周行之就行了。
他依然是和我十指紧扣,当他带着我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有点害怕,扯着周行之的手小声地问:“怎么了?”
“没事。”
周行之抚慰似的摸了摸我的头发。
有个男声疑惑不解地问:“温羽,你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温柔了?”
“从遇见她开始。”周行之的话音里满满的都是宠溺,“忘了跟你们说了,这位是我女朋友秦小布。”
“哦哟妹子你好啊。”
“啪”的一下,好像是周行之打在了那人的胳膊上,同时伴随着一句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话:“你要叫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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