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柠扬起头:“去哪儿?”
范墨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眉宇间染上一丝的笑意:“你刚才没听见人禀报,范昊的五十万大军就快要到了吗?”
柳柠低头不语,这个时候营账外传来青代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京城那边儿传来了消息。”
范墨微微扬声:“说。”
“慕容先生借着范珒皓向天下人说如今的范昊是假冒的。”
柳柠微一扬眉,范却是低笑一声:“他倒是想的周到。”
柳柠抿唇,低垂的眸光闪过一丝暗光,她抬起头望着范墨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范珒皓应该是我哥哥的儿子。那日我在地牢,心智虽失,却仍有一丝挣扎。恢复清明的那会儿子的功夫,我听见他唤了我一声姑姑。”
再加上范昊与魏初雪并未发生关系,范珒皓怎么着也不可能是范昊的孩子。这就能够解释范珒皓是为什么如此依赖慕容千夜了。
所以在得知范昊的计划之后,便让慕容千夜带着神兵来到了南夏。接触了还在失忆中的自己。
与凌白又导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戏。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引她入局。
她的哥哥不愧是一代好君王,为了东离的未来宏图,连自己的儿子都送了出来。如此的诚意,范昊怕是求之不得。
范墨点点头:“东离君主与范昊之间的协议无非就是疆土的问题,将未来的天子交到范昊的手上,东离的君主未来的作为,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柳柠点点头:“现在是如何?”
范墨目光沉了沉,轻轻的闭了闭眼:“若是没错,范昊此刻应该是亲自带着兵来边关了。”
柳柠了然,范昊的心思他终究是懂的。
随后,柳柠便随同范墨一同去了两军汇集之地,范昊虽然一起没有出现,但大军却是在魏晋的指挥下,对着范墨的军队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
双方对战多日,之后暂时休战,两军在边关城处对垒,数度的战火硝烟,还未靠近边界处,便闻到了空中弥散的血腥味。
对方一改南夏惯有的黑底金字旗帜,而是换成了明艳艳的黄金,与范昊身上所穿的龙袍一样的颜色。
‘南’字金底黑字旗帜迎风招展,浓郁的血腥味弥漫而来,空气中却是没有听见喊杀声和战鼓声,恐怕是刚刚结束了战役。
柳柠站在营账窗前,看着青灰色的天空,此时又是四月桃花盛开的时候,前前年的时候,她刚刚柳醒,在阴谋旋涡的中心徘徊,范墨带兵回归并不识她。前年,也是桃花盛开的时候,范墨许她世世诺言,范允未露出面目,带着她不知疲倦的逃亡了一次又一次......
时光如梭,一年的时间如同只过去了一天那般迅捷。她如此的年轻,经历却比那些活了多少年的老妪多了不知多少倍。
四月天的绵绵细雨似断不了线的珍珠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营账前的士兵操练声响彻天地,如此激奋人心的情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是突然升起了一抹淡淡的伤感,与那细雨一般,怎么断也断不掉。
梦琴走到她的身边,手中端着她一惯爱喝的热茶:“王妃,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柳柠轻轻的叹息一声:“没什么。”
梦琴不再言语,将怀中的披风拿起轻轻的披在柳柠的身上。
第二日,范墨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动身前往边关。
梦琴不放心柳柠,坚持要与柳柠一同前往。于是便上了范墨为柳柠准备的马车中,方便随时伺候。
范墨似是怕柳柠会累着,所以并没有要求大军快行,而是慢慢的驶向边关城处。
就像游玩一般,直到三日之后,距离边关的三里处,大军在范墨的指示下停下脚步。
南夏的边城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关紧,而是城门大开。城门前立着穿着银色铠甲的士兵,手举红缨长枪,队伍整齐肃穆,那是范昊的禁卫军,有五十万之多,尽职尽忠的守护着南夏的边关之地。
旗帜在风中招展,大大的‘南’字旗帜在迎风飘扬,两种颜色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相互辉映。
城墙上早已不见魏晋的身影,而是一身明黄龙袍的范昊。他立在边关的城墙门上,风吹来,他龙袍衣袖飘扬,脸上挂着凝视于天下的高傲,即便是面对着众望所归的范墨,他依然是最为尊贵的天子。
范墨骑着马从众多举着盾牌的前列士兵中走出来,看向城墙上,黑红相间的锦袍一如以往的气势非凡,没有高傲,没有锋利,却是世间众人从心底敬重的存在。
一个站在高处,一个骑在马背上。两个人的视线似穿过时间的阻隔相撞在一起,千军万马在两人中间似乎被一瞬间的拉近。
他们不再仰视或者俯视,而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静静的凝视着自己的对手。
他曾经是他最为敬重的哥哥。
他曾经是他最为喜爱的弟弟。
一个是被父皇寄于厚望的子孙后代,一个是希望自己不是嫡长的存在。
两方兵马队列整齐,士兵们都定定的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铁血严肃,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突然吹过了一阵凉风。细细的雨打在他们的脸上,密集成雨珠,顺着脸颊滴落到脚底的泥土当中。随时时间的推移,雨下的有些大了,古老的边关城墙将烟雨织染成了暗青色。
近百万人静寂,几乎听不见患得患失的声音,就是连战马马蹄轻踢地面的声音也听不见。
只有渐渐大起来的雨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气氛就算是隔着马帘也让梦琴禁不住抓紧了柳柠的衣袖,而今日的柳柠则是轻轻的靠在马架上,有些懒洋洋的,似乎提不起劲来的模样。
行军打仗与在王府中吃喝不愁毕竟是不同的,尽管在王爷的照顾下柳柠也不愁没有吃的,但毕竟营养得不到充分的准备,所以柳柠此刻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的憔悴。
梦琴有些担忧的看着柳柠:“王妃,是否觉得哪里不适?”
柳柠头靠着马架轻轻的摇了摇头,视线落在眼前的车帘上,透过那厚重的帘子她似乎是看见了那个于万人之前的身影,这些日子以来她吃的也不少,但不知为何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什么劲儿来,特别是近两日的时候身子还常伴有眩晕感。她不想范墨担心,便没有提起此事,亦没有依照梦琴的吩咐喝点药。熬到今天,她那无力感是越发的重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还真是没用。
难道呆在范墨的身边竟然让她放心到如此娇弱的地步了?
听见柳柠轻柔的声音,范墨沉着的脸色突然染上一抹明媚,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声音里染上柔意:“夫人,再忍忍些。今年,我们就可以回京城过端午了。”
柳柠闻言轻笑一声,伸手扯开车帘,探出的脑袋让站在城墙上的范昊看的个清清楚楚,柳柠似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般对着范墨笑道:“刚好在马车里有些闷了。”
范墨看着她,笑道:“既然不想待了,那便出来吧!”
柳柠出来的时候,特地向城墙上看了一眼。与范昊穿过细雨投过来的阴冷视线对了个正着,距离不近不远,却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有那一对双眸分外的幽深,里面似乎蕴藏着能够将世间一切都撕裂的风暴。
柳柠移到视线,对范墨轻轻说道:“毕竟是微雨天,王爷身子再是强悍,也该让人备把雨伞在顶才是。”
范勤看着她,目光柔情似水,笑道:“无妨,很快就会结束了。”
范墨转过身,对着城墙上的范昊道:“皇兄,还记得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吗。”
范昊轻笑一声,望着范墨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的哀怨:“阿墨,你应该知道,这天下,只要你说一声,便是这龙椅全都让给你又如何?为兄如此的为你着想,可你为何总是不愿接受为兄的好意呢?现在还带着这个女人过来,是存心要气为兄吗?”
范墨抿紧了唇,声音转而低沉:“柠儿平安归来,墨愉悦至极,自然随身携行。”
范昊哈哈大笑几声,语气陡然如山口、爆发的熔岩一般,带着吞噬一切的怒意:“柳柠的命确实比魏初雪强多了,不过南夏终究还是朕的!阿墨,你若是舍弃那个女子,为兄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话音一转,他凛冽的说道:“若是你执迷不悟,那为兄可就不保证你今天是否还像十多年前那样幸运的在我手中活着,你当知道,你死了之后,那柳柠的下场会是如何!为兄当保证,魏初雪,只是小试牛刀!”
范昊的声音在静默的两军之中传的甚广,柳柠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依靠在马架前,视线落在了立在她前方的范墨的后背上。
这个戎马一生的男子,杀敌无数,征战万里。原本被天下人所敬爱是一种令人值得开心的事情,可现在,她倒是感受到了一抹沉重的东西压在了心中。喘不过气来,也压不下去。
她的衣袖被攥出褶皱出来。
不论范昊说的多么的富丽堂皇,都绝对不是能够被原谅的理由!
“皇兄,”范墨微微扬眉:“我再也不是十几年前的孩童,你确信你有把握能胜过我吗?”
范昊冷笑一声:“无论过了多久,在朕的眼中,你都没有什么变化。十几年前,朕能让你逃不出手掌心,十几年后甚至未来,你依然逃不过朕的手掌心。”
范墨微微闭起了双眼,半晌,才缓缓的睁开眼睛,与范昊同样深紫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既然如此,那便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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