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入坑

　　李林卫此刻摇着一一柄象牙扇，扇面上用工笔描绘了青竹，笔法细腻，让人耳目一新。原本李林卫是不喜这扇子的，因着是卫如蔓赠送的，他甚为嫌弃，只是这扇子可是名贵的象牙制作的，比起他家里的那些扇子来更为华丽一些，他是识货之人，也曾带着炫耀，却没料京都的书生圈中大大出了风头，自此后，这青竹象牙纸扇他走到哪里便都带着。

　　卫如蔓自是见到他手中的扇子，瞳孔微微缩了缩。

　　那是李林卫十五岁生辰时她费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亲自打磨象牙，制作扇骨，最终成型的时候她满心欢喜，以为能获得他的一个赞许，没曾想他接过之后连看都不看。

　　“姐姐，你别伤心了，或许是我未来姐夫面子薄，不好意思当面看呢，你放心，说不定过几日他就用了呢。”

　　彼时她和卫婉兮的关系亲昵，卫婉兮的话她听进去了，过几日听闻李林卫果真使用了而且爱不释手这才欢喜起来。

　　只是……

　　眼见着李林卫踏步而来，即将要上二楼，卫如蔓将心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面上带着一丝苦涩。从她重生以来，与李林卫之间只有仇恨，曾经的女儿的小心思已经随着过往的伤痛葬送，她缓缓起身。

　　素雨和芷月自然也见到了李林卫，两人一起站起身，芷月还惊喜的叫了一声：“李公子？”

　　这脆生生的一句，顿时让李林卫的脚步顿住了，他疑惑转身就加到卫如蔓脊背挺直，俏生生站立着，印象中那清冷的气质似乎变了，同样的面容，总让人感觉一股异样。他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原来是那双眼。

　　这双冰冷的眼睛曾几何时看着他时带着缱绻情意，仿若是被主人家抛弃的宠物一般，让人由心底生出怜惜之意。感觉到内心传来的异样，李林卫轻轻皱眉：怎么可能？卫如蔓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跟个冰棍似的。他们之间有婚约，此前他也曾费尽心思想要讨好她，然而连续的热情无一不是被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打败，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转而喜欢上会哭会笑会撒娇的会依赖自己的卫婉兮。

　　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李林卫板着脸开口：“卫如蔓，你怎么在这里？”

　　印象中卫如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最喜欢的不是读书就是写字作画，清冷的仿佛是那谪仙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卫如蔓浅浅淡笑，宛如路边迎风微微颤动的雏菊一般，一瞬间让李林卫多了一丝想要将其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的冲动。就见她微微躬身，倩然施了一礼，柔柔的开口：“今日婉兮妹妹献策，四殿下似乎很满意，李公子也知道婉兮妹妹一直心悦四殿下，这回在殿下面前得脸，我也为她高兴，想着买个小礼物帮她庆祝一下。”

　　此话一出口，李林卫的面色就是微变，禁不住脱口而出：“胡说，婉兮她……”左右看了看，顾忌这是人来人往的得月楼，这才皱眉低声道，“婉兮才不过十一岁，怎么可能心悦四殿下？”

　　卫如蔓闻言眉头深锁，却没有被李林卫这一声低吼给吓住，但表面上却仍委委屈屈：“如蔓自小与妹妹感情深厚，妹妹心里想什么如蔓自觉比李公子更清楚，李公子这么大声是何意？如蔓刚才……”她紧紧咬着薄唇，许是太用力了，有血丝缓缓渗出，看的李林卫都有些不忍了。

　　边上素雨忙伸手拉了拉卫如蔓，取出手帕来为她擦拭，心疼道：“小姐，您就别一直咬着唇了，若是留疤了怎么办？小姐，您松开一些啊，这分明就是李公子误会了你，您何必惩罚自己呢？”她的话中都带着一丝哭腔，让李林卫听得有些心烦意乱。

　　奇怪，卫如蔓这女人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他最爱的人 不是婉兮表妹吗？

　　想到这里，李林卫像是自欺欺人一般的哼了一声。

　　卫如蔓身子摇晃一下，眼眶中隐隐带着湿意，那眼泪却盈在眼眶中倔强的不落下，叫李林卫原本想要说的 狠话哽咽在喉咙处，怎么都出不来。

　　“李公子若是觉得如蔓话有不实之处，尽可跟婉兮妹妹对质，婉兮妹妹一向是磊落的性子，断然不会隐瞒李公子的。”她说完抬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看的越发柔弱了。

　　李林卫感觉自己好像惹到了一个大麻烦，他一向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之前风月场所那些女人无一不是赔笑的，卫如蔓这种偷偷掩面擦泪的模样不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 母亲，叫人心疼的不行。

　　只是，让 他去跟卫婉兮对质？

　　这怎么可能？

　　卫婉兮人前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的确如同卫如蔓所言，是个天真纯良的，可是他与卫婉兮这么两三年相处下来再 清楚不过，卫婉兮的脾性泼辣，若是这般直接的问，肯定非得同自己吵闹不可，万一闹出事……

　　李林卫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想到今日他来得月楼要做的事情，知道耽误不得，这才耐着性子朝卫如蔓笑笑，伸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却被卫如蔓躲过了，手一下子僵硬在那里，到底是因着之前的误会对卫如蔓心中有愧，只得细声道：“如蔓，是我不对，要不然等会儿你看中什么东西，我付账？ 如何？”

　　卫如蔓还未开口，素雨板着脸：“李公子慎言，我们小姐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出身？何须您出钱？”

　　“是是是。”李林卫连忙点头，讪讪的笑着，“如蔓，不然，不然……”

　　想了半天，卫如蔓见他都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顿时心中禁不住冷笑，心中还不断怀疑，前世的自己为何会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甚至后来为了嫁给他不惜自降身份给他做妾，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吧？

　　然而庆幸的是，她重生了。

　　这一世，她和他是仇人，只是此刻的卫如蔓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她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仇恨，先与他虚与委蛇，当然，最好是挑拨他与卫婉兮的关系。

　　“不必了，李公子。我的两个丫鬟从未在外堂食过，此番来是想着让她们尝尝鲜，点的菜或许会多，李公子大约没带那么多银两吧？”

　　瞧着李林卫憋得煞白的脸，卫如蔓的心中满是畅快。

　　与此同时，二楼的一处隔间内，趴在窗台上的白衣青年噗嗤一声，如果卫如蔓看到的话，肯定能够认出此人便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元修，此刻他笑的云淡风轻，嘴上呢喃：“还真是有意思的丫头呢。”看样子，该是想起之前与卫如蔓相遇的事情了。

　　他转过头，见好友依旧一杯接着一杯酒入肚，不由提醒。

　　“够了，我说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被人捷足先登只能证明你能力不够，你现在整日里买醉，难道是想着麻痹自己吗？你别忘记了，你身上还有这公务，别叫皇上对你彻底失望了。”

　　然而这话在几乎趴在桌上的人却丝毫反应都没有，他依旧一言不发的一杯接着一杯，叫身后的两个下人都忍不住张嘴想要阻止，然而毕竟身份在那里，到底是没有上前劝说。

　　顾元修见此，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声转向窗外，眼睛倏地一眯，身子猛地一跳，却是已经到了桌边，一把拉起醉酒之人，附在他耳边：“你七哥来了。”

　　醉酒之人模糊的视线一瞬间聚焦，愤怒的冲向窗台，朝下一看，顿时恨得牙痒痒：“他居然带的其他女人出来，小雪呢？他费尽心思娶了小雪就是冷落他？”

　　对于一个即将要疯狂的人，顾元修无话可说，只是摇摇头。

　　“楚慕鸣，你给我清醒一点，你要是真喜欢小雪的话，你就强大起来，把她抢过来。你现在在这里自怨自艾做什么？让他们看笑话吗？还是说，你喜欢看着小雪在他府中受尽欺凌冷落抑郁而终？”

　　楚慕鸣的眼泪猛然掉落，豆大的热泪烫的顾元修都有些心惊，然而他却知道，他终于听进去了。

　　“去让小二上一碗醒酒汤来。”顾元修朝下人吩咐一声，见他离去，这才指了指窗台处，“据我所知，这秦侧妃他一向不喜此次带着却带着他出来，定然不是陪着逛街这般简单，既然你已清醒，我们便听听如何？”都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顾元修是深信这话的，虽然此刻他们也能即刻离开，但未免有避嫌的用意。楚慕真和楚慕鸣都是皇子，两人皆是皇上疼爱的皇子，无所谓贵贱之分，若真要计较的话，楚慕鸣的母妃可是贵妃，比起楚慕真来底蕴更为深厚，只是他自小便沉溺于琴棋书画之中，对争权夺势没太多野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众多皇子之中顾元修才与他最好。

　　楚慕鸣颔首，身子轻轻倚在窗台处，视线一扫，“咦”了一声。

　　“那是卫尚书的长女卫如蔓。”顾元修自然知道楚慕鸣看的是谁，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另外一个人名李林卫，与其有婚约，不过此人心术不正。”

　　楚慕鸣疑惑：“你怎知晓？”后者摸摸鼻子不言语。

　　楼下，卫如蔓含笑看着李林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这点银两，我们李府还是出得起的。”

　　卫如蔓施施然挑眉：“是吗？那如蔓便替两个丫鬟谢过李公子的美意了。”说完不顾李林卫愠怒的脸色，招来小二一通吩咐，等吩咐完眼角瞥见李林卫那铁青的面色，卫如蔓心底 浮现一丝冷意。

　　李林卫，这一次算是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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