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发家的老牛也怔怔地看着尸体,竟流下了一行滚水,然后发了疯似的拿角去顶钱宝人。
吓得他大呼道:“快宰了这畜牲,它发牛疯了。”
周围早已有十几个村民闻讯赶来看热闹,见牛发疯后,有的拿起镐子就要对着牛头敲下去,要是打死了,定能分十来斤肉吃,没料到刚举起镐子就被李大锤一脚给踹飞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经历了这么多的诡异事。
李大锤已经有点经验了,将牛安慰好,又重新拉了回来,问道:“小爷,小发爹肯定死得委屈,要不使点招,瞧个明白,好让他走得安稳些?”
小发爹抓着轱辘的手就像浇了铁水铸上去似的,除了砍断手,人力跟本掰不开。这实在异诡,就连张汉卿也看着我,说道:“你们捞尸的手艺人不都有一手点香问冤的本事么,不如试试,看他为什么不愿意上路!”
李大锤也跟着起哄道:“你不是阎四爷的入室弟子吗,自古以来有本事的大侠们都路见不平插刀相助,这才算真英雄真本事,遇到事就藏着腋着,那算个啥本事,学也白学。”
死人的事,死了就死了,管多了反倒惹事上身。我眼皮子不禁跳了起来,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招来什么大麻烦似的,便一个劲的给李大锤使眼色,让他别抬杠添乱。
这傻大个居然装作听不懂,我却又不好意思当场说明。
周围看热闹的都是庄稼汉子,见有稀奇事看,都一个劲的叫好,有些个有点儿见闻的老家伙生怕热闹没得看,也插嘴跟着吆喝:“死人脚生根,乃是大冤之兆,我估计大诚走得可没那么简单啊!小阎王,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您有本事能将他找回来,怎么招也得将他入土为安啊。”
又有人说道:“风水先生不是常说道,先人入土不安后世子孙受祸,您这管捞不管埋,捞尸的钱赚去了,却留个祸害下来不管,实在有损阴得啊。”
这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我说得里外不是人,我可一分钱都没要小鬼的,牛也给回他了,雇牛车拉尸回来时还搭了两块钱铜圆。
况且,为了捞这条漂子,我们命都差点搭在龙王峡里了,再管下去,再管下去就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糟子事。
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爷就是不想管,谁说什么都不顶用,当下便拍拍屁股站起来,对李大锤说道:“滚刀肉的,把这轱辘拆了,把尸体抬走,今晚我做个法好生超渡一下,把小发爹的魂招回来后,等晚上丑时一刻自有办法将他送上黄泉路。”
随后我又对尸体念唠了一句:“小发爹啊,人死都死了,哪来那么多冤屈,为了您儿子着想,就算有冤也得含着下九泉,您说是这个理不。”
话音刚落,河风刮来一阵阴风,吹得人头皮发麻。
**子跟着回到大梅村后,也站在一旁看热闹,当下便惊恐道:“大诚,别抓我脚,您的死跟我没关系啊,快放手!”
这老头已经吓到三魂七魄不见了一魂三魄了,被死人抓脚,裤子都给尿湿了。
有为民间有说:死人抓脚三更勾魂。
被死人抓了脚,准活不到明天天亮。
**子又给跪下了,又拜又求地:“小阎王啊,老头子儿女早去,老婆子又不能自理,还有个三岁的孙子要养活,求你给大诚做趟法事瞧瞧,好让他走个安生,不然老头子这条老命就得被勾走了。”
死人抓脚三更勾魂,这事倒也听说过不少,传得很是邪乎。眼下这阵象,要是放着不管就变成见死不救。
这老东西真要死了,那可就不止死他一个了,还有一老一少得活活饿死,那就真是造孽了!
我正犹豫的功夫,张怀姗已经气到撸起袖子,叉起腰来,说道:“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小发给不起,本小姐给,你要是再不答应,等回到磁器口后,让我爹一枪崩了你。”
忽然听闻一声牛哞,那头老牛竟然跪倒在我身后,嘴里嚼着,像有什么要反胄出来似的。
啪的一声,一块巴掌大的黄色石头掉了东出来。
我不认识这是什么,**子却认识,他惊呼道:“小爷,狗不过八猫不过六,牛养三十要成精,这可是老牛精的元丹,又叫牛宝。老牛吐丹求报恩,实仍感天啊!要是再不答应,那就天理难容了!”
敢情这老牛已成精了!我记得野史有说,牛死留黄为‘黄丹’,牛吐黄丹活不过三刻。
要是收下了这块牛黄,那才是造孽。
我叹了一口气,便将这块牛黄塞回老牛嘴里,说道:“你修行不易,这块牛宝收回去吧,这事我答应了。”
老牛哞的一声,便将牛黄吞了回去,舔了舔我的手便站了起来。
既然事情揽下了,说干就干,但香烛等东西都随着渔船沉到龙王峡底下了,当下便学着四爷玩的那手点烟问冤,问那些庄稼汉要点烟土。
下地干活的,谁不带两口出门,一老汉取下腰间的被烟熏得焦黄的竹筒,说道:“您看水烟炮合适不。”
“水烟不行,有没旱烟”我正为难着,张汉卿便递了一个图案画有一个露出半边白脯子的纸盒子过来,说道:“小胡,你抽一口我这个试试。”
他还以为我临时烟瘾犯了,想抽烟,本想拒绝的,可一看见烟盒上那半边白脯子,便咽了一口品水,接了过来,随后看见张怀姗正眼神诡异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就爱看女人的脯子。”
这话说得有些出格,接不了话磋,再瞧李大锤和其余庄稼汉,都盯着这盒子上的图案眼睛发绿。
李大锤觉得失态了才故作惊呼,说道:“小爷,这是洋土,专供冷子头目们抽的,叫哈什么鬼的!”
这叫哈德门,我见别人孝敬过四爷,宝贝得很,他平时都啥不得抽,只有来贵客了才舍得拿出来。
我点着一根烟后,挨着轮轱辘在小发爹脑袋旁蹲下,烟夹在手里并没有抽,盯着香烟腾腾上升,不断在眼前舞动着。
点香问冤和点烟辨冤一般,都是看烟译鬼言。
死人也会说话!
一般情况下,有香用香,没香才用烟土,因为点香辨冤是民间传了上数百年的土法子,普通人都能用,却只能看死得冤还是不冤。
古时包公子时点香审鬼、海瑞三更问冤、魏征梦斩径河龙王,其实用的都是点香之法,这里面的道道多着,只要道法高深,香点出来的就是催魂烟!
不到半刻功夫,一根烟快点完了,天暗了下来,我正看着烟入神,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身旁,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突然听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声指骂道:“乡坛大士,就是他们这些装神弄鬼的人,不想让我大哥入土为安?”
随后就感到有人拉了我一把,一个蹲不稳坐落在地,问烟之法顿时被破,差点一口血气往喉咙上咽。
“他奶奶的,倒底谁在破我法!”我立即回过神来,正想发怒,便看见李大锤跟小发叔和另一个身穿白袍、头扎红巾、后脑袋了条长辨子的男人挤眉弄眼地瞪了起来。
要论凶,李大锤不怂的时候,连鬼都能吓跑,小发叔顿时怂了七分,躲到那扎辨子男人身后,说道:“乡坛,就是这些家伙在妖言惑众装神弄鬼。我哥明明是不小心掉下淹死的,他们非要说什么死人生根必有大冤,根本就是想他入土不安。”
乡坛大士?我顿时觉得这此人好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这瞬间灵闪乍现,想起了昨晚和李大锤在栈道月台下窥见到的那伙人,被称呼乡坛的有两人,其是身穿黑袍头扎红巾,脸上有道疤,而另一个则是身穿黄袍头扎红巾。
大清亡后,虽说是临时政府的天下,男人不得留辨,却还是有些人在头发中杂着一条小辨子,这些人就是辨子党!
袁世凯去年12月光复帝制,国号中华帝国,辨子党便大行其道,不过敢公然留长辨的乃是找死,有复辟亡清之疑,要被抓进大牢夹老虎棍。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一个,眼前这人正是昨晚上那个穿白袍头扎黄巾的男人,他倒底是什么来头?
乡坛大士?听起来就像义和拳那会的干事称呼。
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手里抓着柴刀镐子的年青人,个个脑袋上都盘着一小辨子。
这鬼地方搞什么名堂,居然出来一群辨子堂,那不是冥顽不灵的旗人及八股文入魔的书呆子才搞的名堂么?一群连饭都快吃不上的庄稼汉在盘什么辨子?
看样子,这称为乡坛大士的就是这群人的头目了,此人印堂微鼓发亮,青筋隐现,这是白虎之相,杀起人来绝不手软。再见他虎口有茧、五指如勾,不是个屠夫就是个拿刀好手,斩起脑袋来一刀一个!
李大锤对自己人怂。而对外人,天王老子朝他瞪眼珠子都敢抄刀子上去剁回三刀。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我立即上前将他拉到身后,张汉卿也走到那位乡坛大士面前,说道:“这位兄弟,您误会了,我们绝无恶义,只是见小发身世可怜,才顺道帮他一把,权当作一场义举。”
拳不打笑面人,张汉卿这和事佬做得及时,没几句话就将一场烟硝化于无形。
但气氛还是没有缓下来,大概是我认出了他,他也觉得我和李大锤眼熟,看了一眼小发爹的尸体,又瞅了一眼**子,问道:“这尸体是从哪捞回来的。”
李大锤正想说是龙王峡,**子却抢先说道:“禀报大士,是龙王峡前的回尸湾。”
在龙王峡前有一个很大的河湾,那的确是个回尸的好地方,上游有什么尸体漂下来,大多都会停留在这河湾中。
这乡坛大士似疑非信地质问道:“是龙王峡里,还是龙王峡前的回尸湾!”
北洋捞尸档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