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不能见白虎真君,所以我取来一条有点透光的红布蒙住双眼,躲到一旁守着。
寝殿里静得很,除了钟表里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再无其它动静。
新房之内也没有什么声音,只有我口袋里的怀表在滴滴答答地响着。
每一秒都觉得漫长,当真是渡秒秒渡时。
突然答的一声响,分针不知跳到了哪一刻,原本寂静沉闷的墓室突然变得压抑起来,佛如有一道猛兽要在墓室中苏醒过来。
虽说眼睛被蒙着,但我的眼睛仍能隐隐看见墓色里的景象,朦朦中昏红一片。
就在此时,一道红色的雾气从地面升腾起来,随后就感觉气雾凝成了什么东西趴在石棺上舔着碗里的血。
约模过去了盏杯功夫,便听闻寝殿里回响着一声虎啸:嗷……
这声音不带半点杀气,却不怒而威,让人愈感压抑。
普通的老虎在野外见过不少回,每次都让人感到一丝打心底的恐惧。而这一道老虎的叫声,比普通的老虎还威严百倍,让人闻声颤抖。
白虎忌人视,忌站立说话,我只能半膝跪地,低下头对石棺上那道模糊的影子说:“白虎真君,小子有个小小请求,能否在吾兄弟的新房前守到天亮,事后再请真君畅饮一碗血酒。”
白虎不吃香不受元宝,却爱吃三牲六畜及血酒。
眼前没有三生六畜,只能以血酒代替。
耳边又传来一道吼声,隐隐觉察到一道红色的气雾钻进了我掌中的一个泥捏的老虎泥偶。
这是四爷的手艺,捏得有九分似虎,以辰砂描纹,看上去诩诩如生,而此时却是显得煞气十足,神鬼惊惧。
白虎真君不显人间,可附于泥偶之中。当下便将此泥偶放在新房的门前,然后用红巾罩着。
而我则继续守在新房门口旁边,面前放着一个铜盆及三只角杯。
传说鬼差一般都会有三更未刻出差,即是凌辰子时四刻左右。
瞧见时间差不多了,我便在酒杯上满上烈酒,以白布蒙眼。
天上的白虎真君下凡不能人视,同样,地下的差爷上来也不能人视,视之则被勾魂带走。
而双眼蒙白布则是示以尊敬。
我刚蒙上簿簿的白布,耳边就听闻寝殿之中阴风呼呼,沉闷的墓室顿时变得阴凉起来,隐隐觉察到墙上的长明灯灯火也变成了幽绿色。
突然间,看狗眼透过白布隐隐看见两黑似人非人的雾气飘进了寝殿,同时听闻叮叮当当的铁链拖行声,似乎拖着几个人进来。
阴差来了!
我连忙点着元宝。
元宝刚点着,便听闻“呼……”的一声,火烧到一半便被吹熄了。这两位差爷竟然不受车马费。
正想往新房里闯时,突然听闻身旁传来一声猛虎的吼声:嗷!
仿如听闻一声怒吼:滚!
西方白虎镇煞避邪,那两位差爷似乎惧怕这位真君,只能在寝殿中排徊。
鬼喜欢推磨,但这里找不到磨,却做了一只风车插在棺盖缝上,听声音,此刻正快速转动着。
老话有说:鬼推磨钱莫停。
没有磨,就会吹风车,这是向人要钱的意思,一但停了就要拿人。
我立即烧了一把锡金元宝。
这可是真正的贴了锡金纸的元宝,风车顿时呼呼地快速转动着。风车转得越快,差爷越高兴。
鬼见钱眼开,对我那种阴森森的压抑感立即消失得无踪无影。
烧了一把后,就一张张地烧。
风车虽然又慢了下来,但鬼和人一样,绝不会嫌钱腥或是少,元宝不断地烧,风车不停地转动。
也不过过去了多久,身旁的七八摞元宝就剩下一摞了,我也悄悄地将蒙眼的白布挤出一条小缝。
本不打算看鬼差长什么样子的,只是因为眼睛蒙久了,双眼难受。
挤出一条小缝不打紧,我却从月光中看见一道人影突然无声地出现在我面前,透过布缝中看见一双腿,顿时认出穿这双牛皮大靴的主人是谁:孙金贵!
他是猫么?像做贼一般跑来这干嘛?
我正想开口问他不去睡觉,悄悄地跑来这干嘛?突然间心感不安,同时觉察到小鬼在口袋里急燥不安地警示着。
我下意识地扒开眼罩,抬头一看,只见孙金贵双手高举着一条龙椅扶头,对着我的脑袋就要狠狠砸下来。
这可不得了,生死一瞬间,哪来的时间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竟发现他双手一滞,惊恐地看着我身后,随后便听闻啪的一声响,另一根龙椅扶手狠狠地砸在孙金贵的脑袋上,顿时**并裂倒在地上,血渗了一地。
转眼间的变化实在太快,砸他咕顶的竟是张汉卿,此时他的眼神要多诡异就有多鬼异,就在此时,一条小舢板快速造岸,陈敬尧也冲进了寝枕,第一时间冲我问道:“河生老弟,你没事吧。”
盆中的元宝可不敢停,仍一纸接一纸地烧着。
但阴差面前,生人忌吵,更忌见血,这可得若得两位差爷不开心了!看看停盘火光由火红变成幽绿,我连忙成双地烧,火又红了回来。
眼看还差十来分钟就要天亮了,这当口可不能出错,我连忙向张汉卿和陈敬尧低声示意道:“有什么事一会在说,都给我出去,别在这儿闹。”
陈敬尧看见地上的尸体后,立即扶起来轻呼了两声:“金贵兄……金贵兄……”
张汉卿像一脸仇视,像防贼一般防着陈敬尧,挡在我面前,低声道:“河生,那老妖道的人皮不见了。”
什么,狐鬼仙人不是被我砍下脑袋了么?人皮怎么不会见了?我正疑问时,陈敬尧就指着张汉卿焦急地对我说道:“河生,别相信他,快过来,狐鬼仙人身边五只狐鬼只灭了四只,逃了一只白狐鬼白二娘,就藏在他身上。”
我手一抖,顿时敬惕地后移了几步,退到白虎泥像旁。
张汉卿也急了,上前两步说道:“河生,我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得相信我,被狐鬼上身的是他们,你别忙了,刚才是我急时救了你,否则就被孙金贵砸个脑袋开花。”
回想刚才那惊魂一幕,确实如此,若没有张汉卿急时出手,脑袋开花的就是我了。
孙金贵幽灵般出现在我面前,举起龙头扶手就要砸我,不是被狐鬼上了身要害人,还能是什么。
陈敬尧却更焦急了:“胡说,明明是金贵兄发现你迷惑汉卿兄幽媾,而着了道,演的双簧要杀人灭口,还想害死河生和李大锤!”
嗯?有这事?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突然拨下背上的刀,猛地向前一扑,一刀劈掉了陈敬尧的脑袋,滚落在半丈开外。
他极上不解地看着我,艰难地问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了孙汉卿兄,他绝不为被狐鬼的小小技俩迷惑住的。”我说道。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到后脖子一凉,回头看向张汉卿时,一把匕首猛地捅了过来。
他的肩上不知什么时候趴着一条白色的狐皮,眼睛怨恨地看着我。
没想到张汉卿真的被狐鬼迷惑到了。我手中的鬼头大刀举得高高的,劈下去大义灭亲还是看着自己被他杀掉?
这么愣神的功夫,张汉卿的匕首已捅到我胸前,眼看就要下去报道了。
就在这瞬间,我双手一烫,同时手腕一痛,刀哐光一声掉落在地上,脑子里同时传来阵阵妩媚而妖冶的笑声。
随后双眼一阵清明,发现自己竟然还蒙着白布,面前哪来的张汉卿和陈敬尧?
同时又感觉到脖子上感觉凉凉的,似有血在流。
吓得我立即扒开蒙眼的布,一摸脖子,满满的一手血,喉咙上竟有一条浅浅的刀痕,只要再进一分就要割破喉咙了。
再底头一看,只见红袍小鬼死死地抱住了的右手,往虎口的位置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直抵骨头。
拿刀的掌心上也有一道像烙铁烫的印子,刀杯上的纹路印在了烫疤上。
现在回头一想,背上渗了一身的冷汗,我刚才竟被那只逃掉的白狐鬼迷惑,差点将自己脑袋割掉。
估计刚才是刀仙和红袍小鬼同时救了我一命,连连对着鬼头大刀千感恩万多谢。
刚谢没两声,就看见前面的烧纸钱元宝的铜盆上有只脑袋惊恐地看着我,这不正是沣德老王的脑袋么?他的尸体正好倒在旁边不远处。
这可将我吓得不轻,沣德早就被钱宝人给一枪嘣掉,死透了,最后还被他们背进来后,但尸体一直找不到。
可怎么就跑过来被我一刀砍了脑袋?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越想越觉诡异。
铜盘里的火早已被血浇灭,元宝也不知多久没绕上了,回过神后便看向那只风车。
风车缓缓地转着,越越越缓,眨眼间就要停了。
我立即掏出火折子,正想重点烧纸钱,却发现火折子竟湿了个透,就像从水里捡起来似的。
再看地上的元宝,就像被人撒了一把尿,传来一股子狐骚味。
一见此状,心道:完了!
当风车停止转动的那一刻,寝殿里阴风怒吼,墙上的四盏长明灯同时熄灭,黑暗之中,看狗眼竟看见两具身穿差服的腐尸扑了上来,一人拿琵琶锁,一人拿铁链。
阻阴差办事是大罪,要被拿去三十三小地狱里挑手筋的。
眼看就要将我拿了去,忽然听见一阵公鸡打鸣:喔喔喔……喔喔喔……
那两具腐尸迟滞了一下,又想继续拿我,便隐隐听闻有人对我说:“跪下,低头,双手献玉。”
我来不及多想,便掏出那对阴魂玉,单膝跪地,低下头来双手献上。
只觉得有只冰冷的手掌抓过来,那股嚎怒的阴风悄然消失,寝殿里仍旧黑暗、诡寂,那两位差爷就像从来没到过这里似的。
随后又听闻寝殿外隐隐传来鸡鸣,连续叫了三遍。
雄鸡一叫天下白!可我低头看向怀表时,离卯时还有三分钟,心下一想便知道是四爷的把戏。
寝殿上的长明灯再度点着,张汉卿和陈敬尧也相继进来,看见寝殿内的状况后,都沉默不语。
天知道沣德的具尸体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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