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何出此言?”虽然仍不满于对方的态度,可叶清溪到底是肯正常说话了,李妈妈着实松了口气。
叶清溪十分夸张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妈妈:“说句实在话,我等这一天,真是等了许久了,可当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却是十分失望的,没想到啊,来的人竟然是李妈妈你啊。”
李妈妈听了这话,嘴角都有些抽动了,心中只道,这丫头年纪不大,怎么却如此尖牙利嘴,说起话来都是含讽带刺?
可表面上,李妈妈却不敢表现出来,只神态惶恐地道:“老爷有要事在身,太太要管顾这一大家子的事儿,真是忙得分不开身。可就算是这样,当时太太也是非要亲自来接九小姐的,是奴婢怕太太耽搁了家中的大事,这才斗胆劝说太太。奴婢是觉着九小姐毕竟在这钰清庵待了三年,定然是极懂事、极明理的,定然不会在意这些表面上的事儿。更何况奴婢来跑这一趟,也能将太太的苦心带到了不是,又何苦非要让太太走这一遭?奴婢当真是苦劝了许久,才劝住了太太的。可饶是如此,奴婢来之前,太太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一定要奴婢尽足了礼数,把九小姐给照顾好了,不能出了任何差错。那头太太也没闲着,估摸着正亲自给九小姐收拾院子、布置屋子呢!”
说到这里,李妈妈略微停了停,又有些骄傲地补了一句话:“不是奴婢自己吹捧自己,奴婢在太太面前至少也是说得上话的,说句不害臊的话,太太可还曾吃过奴婢的奶呢!”
这番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不但正面夸赞了太太的贤惠大方、李妈妈自己的明理知事,还侧面讽刺了叶清溪在钰清庵白呆了三年,不但不懂得体谅长辈,还不明事理、苛待下人。
叶清溪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是极淡地反问了一句:“难不成接我回去这件事是临时决定的?要不然太太怎的现今才开始给我收拾院子呢?”
避重就轻,是吵架致胜的良方,尤其当两方人马地位悬殊的时候,虽然只是表面上的悬殊,但于叶清溪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李妈妈说了这么多话,却被叶清溪一句话给岔了过去,就像是满含全身力量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她却还不得不顺着叶清溪的话小心翼翼地解释起来:“九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九小姐的院子可是早就布置妥当的,可太太细心,总怕哪里会不妥当,这才时常过去看看,这也是太太的一片苦心。”
“是吗?”叶清溪取过一个杯子,动作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这话听来也有些奇怪,若是你那位太太真这么看重我这位九小姐,怎么却没有亲自过来呢?难道亲自过来接人,还不及布置院子重要吗?”
李妈妈一口气又憋在了胸口,她暗自深吸了口气,这才讨好似的道:“九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这钰清庵毕竟离得远,舟车劳累的也是不好,况且太太的身子又不是多么爽利,九小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自然不会计较的吧?”
“咦,李妈妈都和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了,竟然还把我当成明白事理的人?那可真是难得!”叶清溪夸张地哼了一声。
这下李妈妈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只能躬着身生闷气。
叶清溪见效果达到了,便一锤定音道:“如果叶府真想把我接回去,那就让太太亲自来接我吧!”
“这怎么是好?”李妈妈忙抬起头,满面的无措,心中却暗骂叶清溪未免太不识抬举!
叶清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尽量在李妈妈面前展示自己的不可理喻、不识抬举、不知死活,让叶家歇了把自己接回去的心思。
不过叶家究竟是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呢?
叶清溪难免有些好奇:“说的也是,十年了,我可是从来都没踏入过叶家大门,想来也未入得叶家人的眼。这倒是奇怪了,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竟然还劳李妈妈亲自跑这一趟?”
“九小姐折杀奴婢了,再如何九小姐也是叶家的小姐,您又何必妄自菲薄呐。”李妈妈的脸色很不好看,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一面应付着,一面在心下寻思着该如何是好,难道自己真是要白跑这一趟了?
听李妈妈这样说,叶清溪也不多问,只是含笑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据说这是大户人家送客的一种表示方式。
李妈妈见状,脸色果然更不好看了:“九小姐,奴婢若是有哪里……”
话没说完,便被叶清溪冷声打断了:“李妈妈是看不懂我的意思,还是不把我当主子看?”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李妈妈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只吐出生硬的一句话:“老奴定会将九小姐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太太。”
这大概算是一种变相的威胁了吧?可叶清溪却毫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直到李妈妈躬身退了出去,叶清溪才放下茶杯。
不多时,就有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叶清溪淡淡扫过去一眼:“人都来了,还躲什么?”
攸雨就挠着头走了进来:“我刚刚看到那个婆子出去了……”
“那是叶家太太身边的人,看起来很得主子欢心吧。”叶清溪似自言自语般答了一句。
攸雨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试探性地道:“那你怎么打算?要是叶家真想把你接回去,我看是难推脱掉的。”
“是呀,那你有什么法子吗?”叶清溪含笑看着攸雨。
攸雨便有些囧然:“我哪里会有什么法子,我就是过来问问罢了。”
“如果我说我一定会回到叶家呢?”叶清溪也在暗自计较着,凡是都有利弊,那么回到叶家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如果呆在钰清庵,自己的生活会和这三年来的大同小异,每日做功课,诵经念佛,接待香客,处理杂务,管理商铺,其实不算单调,但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如果回到叶家,自己是叶家的九小姐,必然会被卷入深宅大院里的纷争,也可能要面临说亲嫁人的尴尬,甚至还要相夫教子,一想到这些,叶清溪便觉得后背发凉。
攸雨自然不知叶清溪在想些什么,听到这话,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你真的要回去了呀,我看那个婆子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你没答应呢。”
“我是没答应,却难保她不会再来,”叶清溪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应该很恶劣,提出的要求也很过分,但谁知道叶家是在做什么打算呢,兴许那位太太就真的会来也说不准,有些事还需早作打算,“攸雨,我有一个法子,纵然到时候我真的离开了,也能让你在钰清庵站稳脚,你可愿意帮我?”
攸雨顺便瞪大眸子:“你说的是什么法子?”
叶清溪微微探出身子,在攸雨耳边低语起来。
送走了攸雨,叶清溪又去了攸叶那里,两人简单的互相问候几句后,叶清溪便道:“攸叶在钰清庵的时候可比我长,应该很喜欢这个地方吧?”
“攸夕怎么这么问?”自从那日之事后,攸叶的精神便有些不好,想来还是在意的。
叶清溪在心中叹了口气:“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有一个新的去处,可能生活会更单调,也可能会变得复杂许多,但是那里的人都不知道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你会愿意去吗?”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会怎么想,攸叶惨遭污蔑,虽然后来辰洛闭了嘴,但有些事也已经传了出来,无论有没有得到验证,都已经抹不去,所以攸叶是不可能继续留在钰清庵了。
攸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什么旁的去处,更不想攸夕在为自己操心:“我现在就挺好的,真的。”
“你好不好,只有你自个儿心中知晓,”叶清溪认真地看着攸叶,她很了解攸叶,看似性子冷淡,却最是记恩,更不愿别人替她操心,所以叶清溪决定换一个角度,“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钰清庵吧?”
接着叶清溪就把叶家来人的事详细地和攸叶说了一遍:“……我也不想回去,深宅大院的,想必是没有钰清庵清净的,但这世道本就如此,我未必就能给自己做主,若是真的要会叶家去,我其实很害怕……”
攸叶也被这件事吓了一跳,不自禁地握住了叶清溪的手:“那你有什么打算?你不是都在这里呆了三年了嘛,他们怎么突然就要来接人?”
叶清溪虽然没有剃发,但该有的规矩都是有的,攸叶也知道叶清溪的身份,她以为是叶家容不下叶清溪,才会把人送过来,又怎么可能再接回去?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叶清溪叹了口气,就又提起刚刚的话来,“要是真的要回去,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攸叶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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