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闹腾

　　叶清溪当真不是只为了攸叶考虑，才说的这些话。

　　试想叶家人生地不熟的，她又是一个自幼养在外室的庶女，回去了还不得被那一大家子人给踩在脚下？纵然不惧怕他们，叶清溪也要多为自己做些打算，小心谨慎些是必然的，可身边若是有一两个知根知底的跟在身边，日子怎么也要好过许多。

　　如果是之前，叶清溪或许会想要带攸月过去，但是现在，也只有攸叶是合适的了。

　　听了这话，攸叶沉默了。

　　发生了之前的事情，她知道若自己继续待在钰清庵，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加地难过。但就算知道，可她仍然什么都做不了，她太无能了，就连让辰洛闭嘴都是攸夕帮的她，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所以离开钰清庵这种想法，攸叶更是从未产生过，但是在这一刻，攸夕竟然这样说了，攸叶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了希望，可片刻后便又暗淡下来：“不可能，你不可能带着我回叶家，我也……不可能离开钰清庵的。”

　　“如果是可能的呢？”人的思维往往会因为外界因素而受限，而做出最符合自己本心选择的方法，便是抛开这些限制，“倘若我真的可以带你去叶家，而纪云师太也愿意你离开，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攸叶觉得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一个已经皈依佛门的人，想要还俗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去往叶家，就算纪云师太同意了，叶家又怎么可能愿意接纳自己？

　　可若这一切都成了可能，那么自己的选择又会是什么？

　　攸叶对于叶家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那是大户人家，十分体面，那里的生活想必会和现在很不一样吧？莫名的，攸叶竟是对叶家向往了起来。

　　“攸叶，你愿意吗？”叶清溪一直注意着攸叶的神色，见状开口追问。

　　攸叶抬起眸子，同样认真地看着叶清溪：“我是想去的，只是怕拖累了你。”

　　“你和我一起，只会帮我，又怎么会拖累我？”叶清溪便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不过话说回来，我都还不一定能回去呢，你暂时也别为这件事烦恼，要不到时候是要失望的。”

　　“不会的，我也知道不太可能的。”虽然这么说着，可经过方才那一想，此刻攸叶便已经有些失落了。

　　叶清溪没再说什么，现今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等得到，或者等不到。

　　转眼间，便过去了三天，一切风平浪静，叶家也没有再来人，但叶清溪却不敢放松，叶家能隔了三年才想起来把自己接回去，现在的三天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这这一日，却是发生了另一件事。

　　做完早课，叶清溪本打算先去前头的天王殿转转的，谁知后院却是传来突然一阵哭闹声，叶清溪在庵中常帮着辰夏处理琐事，此时自然忙回了后院。

　　一进院门，叶清溪就瞧见好几个小尼姑正围在一处，而喧嚣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叶清溪皱着眉走了过去，冷声开口：“怎么回事？”

　　“哎呦，攸夕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这个人，”攸雨本是围着看热闹呢，此时听到叶清溪的声音，忙转过身来，挽住叶清溪的手臂，“真是好生奇怪，她说她的女儿被人卖到了这里，今日才得知，所以来找女儿呢！”

　　有那么一瞬间，叶清溪的脑海中蹦出一个怪异的念头，会不会是这身子的生母其实并没有死？

　　她忙拨开众人，在看到跌坐在地上的那个中年妇人后，轻舒了口气。

　　妇人身穿洗得发白的灰蓝色褙子，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斜插一支木簪，因正坐在地上哭闹而看不清面容，不过大概至少也有四十来岁了。

　　“这件事辰夏师太知道了吗？”叶清溪如此询问，因辰夏主要负责钰清庵的日常开销及琐事，因此这种事本该第一个告诉她。

　　“我不知道，我也是才看到呢。”攸雨摇头。

　　叶清溪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这位施主，不知为何在此逗留？”

　　那妇人双手捂着脸，此时才从指缝里看过来，见和自己说话的是个小尼姑，便又哭闹起来：“我不和你说话，我要见你们这里的法师，我要把我闺女接回去！哎呦，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一面说着，一面哭闹不止。

　　叶清溪皱眉，仔细瞧了一瞧，才发现这妇人虽然哭声极大，但眼泪却不多，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而这里又是刚进后院不远处，但凡有人进来，都会见到这番场景，如此作想，叶清溪心中便有些疑惑。

　　“说来施主也是奇怪，既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女儿，又为何只在这里哭闹不休？”叶清溪板起脸来，拿出平日管事的冷峻来，“依小尼看，施主不像是来寻人的，反倒像是来闹事的！”

　　那妇人闻言便放下了手，冲着叶清溪大骂出声：“你个小兔崽子，老娘来这里做什么干你何事？你快一边儿呆着去，小心我凑你！”

　　这人果然不是善茬，不过叶清溪倒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施主的话粗鄙不堪，小尼不敢入耳，只想问施主三个问题。其一，施主能直接找来这后院，又选了这必经之地‘落座’，想必对这钰清庵并不陌生，却为何不早早说明来意，却偏要跑到这里来哭闹？其二，施主寻的是什么人？什么名字？年方几许？又生得什么模样？施主口口声声说是要找人，却什么都不说，这根本就是为难人来了吧？其三，施主还未自报家门，若根本便是个骗子，又当如何？”

　　“你……你个小妮子！”那妇人被说得脸上发红，终于爬了起来，伸手指着叶清溪大骂，“你竟然敢污蔑老娘！分明是你们拐了我的女儿来，现在却还不敢承认，你们这里算个什么尼姑庵，根本就是个贼窝！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今儿要是不把我闺女带回去，我就……我就撞死在这了！”

　　叶清溪抚额，这人胡搅蛮缠的本事倒是不小，叶清溪索性不和这人理论，站起身转向围观的众人：“你们也都瞧见了，这位施主连自己的女儿叫什么、长的什么模样都说不清，却还口口声声说要找人，咱们且散了吧，让她自个儿在这胡闹去。”

　　“就是啊，我刚刚看她一进来就往地上坐，还吓了一跳，没想到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哎，也是，咱们这些人，要么无父无母，要么就是家里人不要的，又怎么会有人找来？”

　　“别在这里悲天悯人的了，今个儿轮到咱俩打扫佛殿，快走吧！”

　　众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散开了，那妇人见状，便又扑到了地上，更大声地哭闹起来，可却无人再去理会，到了最后，也只有叶清溪和攸雨两人没有离去。

　　“攸夕，你打算怎么办呐？”虽然攸雨也觉得这人是在胡搅蛮缠，可总不能由着这人在这里胡闹吧？

　　叶清溪抿了抿唇，她方才那些话是为了安抚众人，也省得事情闹大了，可从另一方面考虑，这件事还有些蹊跷。

　　一个素未谋面的妇人，为何非要跑到钰清庵的后院来闹事？又为何口口声声地说是要找自己的女儿？她既然敢这么闹腾，自己是有目的，有打算的，而叶清溪却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打算，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件可能闹得人尽皆知的事情，扯到背后去解决。

　　叶清溪居高临下地看着妇人，声音冷冷清清的：“这位施主，您是继续在这里胡闹呢，还是先跟小尼去喝杯茶，再商量下该怎么解决问题？”

　　妇人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哭闹，一来并没有真的要损毁钰清庵声誉的打算，二来却还要钰清庵不得不重视这件事，可现在围观的人都走了，她就是再哭、再叫，也没用，可是……跟着这个小妮子去，真的就能如愿以偿吗？妇人有些信不过叶清溪，不过听到这话，哭喊的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说来不怕施主笑话，我平日也会帮长辈们打理钰清庵的琐事，有些事还是能做主的，”叶清溪看穿了妇人的心思，索性把身份交代了，怕对方不相信，就又道，“方才的事你也看到了，若是我的话没人信服，她们又怎么会这么快便散去了？”

　　妇人左右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仍然是恶狠狠地道：“你可别想耍花招，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叶清溪听得想笑，却表面认真地点了点头：“施主放心便是，这里乃是佛门净地。”

　　说完这话，叶清溪便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可她心中也升起了另一个疑惑，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辰夏竟然还没来？

　　进了厢房，叶清溪先请妇人坐下了，又亲自帮妇人倒茶：“方才施主费了不少口水吧？快喝杯茶润润嗓子。”

　　“哼！”妇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却也觉得嗓子发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别和我打马虎眼，我这次来是一定要把我闺女带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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