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斗嘴

　　说完这些话，李妈妈恶狠狠地瞪了叶清溪一眼，又跪着转身朝侯氏磕了三个头，哭着道：“太太，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太太也不会被老爷如此冤枉。奴婢不求太太能原谅奴婢的过错，但求太太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莫要因奴婢犯下的过错而与老爷置气。”

　　其实李妈妈也是聪明人，她知道若是侯氏遭了秧，那她全家人都会跟着难过，甚至还会被侯氏所迁怒。

　　但如果这个时候她站出来为侯氏顶罪，虽然她自己定然是完了，但侯氏却会记她的人情，善待她的家人。

　　侯氏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她看着正面对着自己的李妈妈，心中突然抽疼了一下，她也是没想到，李妈妈竟然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李妈妈，你……”侯氏的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往实在是薄待了李妈妈，以后定然要好好待她。

　　只是她转念却又想到，李妈妈怕是没有以后了。

　　“奴婢不值得太太为奴婢伤心。”李妈妈低着头，哽咽着道。

　　李妈妈当然也不想死，但是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自个儿主动站出来，总比被侯氏推出来的好吧？

　　侯氏张了张口，又闭上，她虽然心中感动，却也知道自己的名声更要紧，这次也只能让李妈妈帮她顶着了，于是只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句：“你怎么这样傻，竟做出了这种事……”

　　李妈妈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又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老爷、太太，奴婢确实是犯了大错，只是奴婢的小儿子却是不知情的，还望老爷和太太能饶他一命。”

　　“娘，你怎么能这样？”小六子想要爬到李妈妈的身边去，却因此刻还被人架着而未能如愿，只能红着眼眶看向李妈妈。

　　母子四目相对，都是忍不住泪流满面，眸中是说不尽的不舍和无奈。

　　看着这一幕，连叶清溪都险些要被感动了，只是也不知道这几人当时想要害她时，有没有想过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实叶清溪本来真是打算就这样让这件事平息了的，可是李妈妈说的话，她却又实在不爱听，便忍不住开口道：“李妈妈，你认错便也是了，又何苦攀扯到我的身上？当初你去钰清庵接我，我可是高兴得很，分明是李妈妈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弄得我心里惶恐得很。怎么此时到了李妈妈口中，却变成我刁难你了呢？”

　　李妈妈本是想在最后，再给叶清溪添一把堵，可谁知道叶清溪却丝毫不肯受委屈，竟然又反驳了回来。

　　李妈妈见叶清溪竟是一点儿委屈都不肯受，又怕事情会有变数，忙低着头道：“九小姐，是奴婢一时糊涂，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请九小姐责罚。”

　　“我倒觉得李妈妈这话可不是一时糊涂才说出来的，反倒像是为了让我难堪呢，”叶清溪轻笑一声，也不给李妈妈反驳的机会，就快速地继续道，“李妈妈那番话，我若是反驳了，那便是心胸狭隘；若是不反驳，那便等于是坐实了这件事。李妈妈，你说我该不该反驳？”

　　“奴婢怎么敢有这样的意思？九小姐真是误会奴婢了。”李妈妈脸色本就难看，此时更是皱到了一起。

　　叶清溪抬眸看了侯氏一眼，带着一丝旁的味道在里头：“李妈妈都敢在母亲给我准备的补药里下红花，又想着在我出门的时候让马车轧死我，还有什么是李妈妈不敢做的吗？”

　　说到这里，叶清溪故意自嘲地一笑：“不过话说回来，李妈妈这样的作为大概才是真的大气，就算当时在钰清庵，我真对李妈妈有什么不敬之处，可也不至于让李妈妈想要我的命吧？李妈妈害我不成，如今还要反过来给我压上这么一顶帽子，也不知李妈妈这行事方式是跟谁学来的？”

　　“叶清溪，李妈妈既然已经认错了，你又何至于苦苦相逼？”侯氏自知是救不了李妈妈了，只能最后为她再说几句话。

　　叶清溪眨了眨眼睛，十分委屈地看着侯氏道：“母亲这话可真有意思，您与李妈妈倒果真是主仆情深，只是母亲又置我于何地？母亲可曾想过，若是真的被灌了红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若我今日真的命丧马蹄之下，我可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得知这些真相？我不过是一时气不过，与李妈妈理论了几句，母亲便要这样说我。原来母亲对我，竟当真凉薄至此吗？”

　　“你……”侯氏气得不行，这个时候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叶楷明将场面变得紧张起来，只得轻咳一声，开口道：“清溪莫要气恼，这事也算得上是你母亲御下不严，这才让李妈妈钻了空子。今日这些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为父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奴婢做错了，只求老爷放过奴婢的小儿子啊，他真的是毫不知情的。”李妈妈跪伏在地上，满脸泪痕地求饶。

　　侯氏犹豫着在一旁开口道：“老爷，小六子他……”

　　“他今日将我和三姨娘一齐推倒在了路中央，若不是碰巧遇到永平王世子，女儿和三姨娘便没命站在这里了，”叶清溪撇了撇嘴，直接把话接了过来，“小六子或许是真不知道李妈妈要用红花做什么，但他今日既然能做出这等事来，自然是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了。”

　　无论小六子是怎样的人，叶清溪都是不能留他的命了，毕竟叶清溪等同于他的杀母仇人，她若是现在不除了他，难道还等着日后他来找自己报仇？

　　盼晴攥了攥帕子，低声道：“老爷，奴婢的命不值钱，只是九小姐却与奴婢不同，她才只有十岁，还那么小，若是今日真出了事……”

　　“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没有保护好九小姐，她又怎么会出事？”侯氏这时候才注意到盼晴，一想到这个贱婢非但没有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反而将事情弄成了这样，侯氏便是恨得不行。

　　闻言，盼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红着眼睛怯怯地道：“太太息怒，都是奴婢太过单薄，若是那时候奴婢能拉住九小姐，那么便也不碍事了，都是奴婢的错。”

　　叶楷明也再次注意到盼晴，看着盼晴消瘦的肩膀，还有那低垂的脸庞，叶楷明心中莫名一软：“倾妍，今日盼晴也是受了惊吓，你又何苦这样说她？”

　　“老爷……”盼晴大着胆子惊喜地抬眸看了叶楷明一眼，又迅速地垂下眸子，只是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抹受宠若惊的笑容。

　　此时盼晴突然记起方才在马车里，叶清溪曾对她说过的话，也许自己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比不过太太，也许她的柔弱真的可以化为对自己有利的工具。

　　在叶楷明的记忆中，盼晴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今日他却突然觉得，在这份畏缩中似乎还有些让人心疼的娇弱在里面。

　　叶楷明突然记起盼晴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露出的那副羞涩又期待的目光，时隔多年，他仿佛从此刻的盼晴身上，找到了一丝当年的感觉。

　　“盼晴，你且莫要听太太胡说，她不过是身子不妥，这才胡乱说话的。”难得的，叶楷明开口安慰了盼晴一句。

　　盼晴连忙摇头，又偷偷地瞥了叶楷明一眼，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过了：“老爷严重了，太太不过是因为太过心焦九小姐，才会这样说奴婢，奴婢不会放在心上的。”

　　“你能这样想很好，待会儿等大夫来了，也帮你瞧一瞧，不然我不放心。”叶楷明点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

　　盼晴羞涩一笑，不再开口说话，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走出了第一步，她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就连手心里早已被冷汗打湿的帕子，也显得不那么黏糊了。

　　侯氏瞪大眼睛看着盼晴，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似的，此刻她心中的嫉恨也被这份震惊所取代，这……这真是那个在自己面前从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知道认错的三姨娘吗？

　　不等她从这份震惊里回过神来，叶楷明便已将今日之日做了了结：“李妈妈竟然敢对九小姐动那样歹毒的心思，自然是不能留了。至于小六子，明知道自己的娘做了错事，非但没有劝阻，反而还帮她做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忠心护主的，直接打了五十个板子，赶出去吧。”

　　就算是再壮实的人，五十板子下去，哪还能有命？

　　“老爷啊，求您饶小六子一命，小六子他真的是无辜的啊，”李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的命不要紧，可是她儿子的命却是不能就这么丢了的啊，她见叶楷明毫无恻隐之心，只能转头去求侯氏，声音悲戚，“太太，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就算是没有功劳，那也有些苦劳啊，小六子是奴婢最疼爱的儿子，还请太太救他一命啊！”

　　小六子也在一旁大呼饶命，他是真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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