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用过早膳,侯氏便将一众晚辈,以及叶楷明的几个姨娘都叫到了跟前,叶清远与张杏荷自然也在其中。
到了主院花厅,张杏荷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人这般多,她真怕侯氏会因心中的不悦而故意刁难她,不过幸好侯氏除了一直冷着脸外,并没有旁的反应。
“既然都到齐了,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侯氏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语气缓慢而冷硬地开了口,“昨个儿我同老爷商量过了,清远现在年岁不小,杏荷又怀着身子,在这府中人多手杂的总是不好。正巧老爷在酒酿胡同有一处三进的宅子还空着,清远你就陪着杏荷搬过去住吧,那里清净,对你读书好,对杏荷养身子也有好处。”
这般直白的一番话,除了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外,其他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面面相觑。
叶清业更是忍不住直愣愣地问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将大哥和大嫂分出去吗?”
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侯氏不悦的目光,坐在一侧的韩白萱也是忍不住动了动腿脚,朝叶清业投去担忧和制止的目光。
韩白萱就算性子再是清高,也不可能不关心自己的亲儿子,叶清业无论如何都是她的亲生儿子。
叶清溪记起当初自己刚回到叶家时,叶清业便曾当着众人的面故意为难过自己,最后却被自己给绕晕了。现在看来,叶清业大概是性子便是如此,无论是对谁,都是这幅模样。
“我只是问问,毕竟……毕竟之前没听母亲提起过这事儿,这未免也太突然了。”叶清业缩了缩脖子,他还是有些惧怕侯氏的。
侯氏哼了一声,敷衍地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昨日我与老爷商量之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言下之意,这主意可不是我一个人拿的,老爷也是同意了的。
听了这话,果然没人再敢提出质疑的声音,侯氏说完了这件事,也就挥了挥手:“你们都且回去吧,杏荷,你好好收拾收拾,等那边收拾妥当,便可以搬过去了。”
这话说得好听,可是自始至终,侯氏都没有提起那边宅子的房契在哪里,何时交给叶清业,更没说那边的宅子有没有安排好下人,是否还需带过去服侍的人。
张杏荷与叶清业对视一眼,又看了叶清溪一眼,犹豫着开了口:“母亲,不如儿媳得空先过去那边宅子瞧瞧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地方,儿媳也好打理一下。”
“你现在有着身子,怎么能随处走动?”侯氏瞪了张杏荷一眼,表面上看着像是对晚辈的关心,可眼底却带着浓浓的厌恶和不悦,“宅子的事儿我自然会帮你处置妥当,到时候你们直接搬过去便是了。”
张杏荷抿了抿唇,鼓足勇气追问道:“那其他的可有儿媳能做的?”
“你好好养胎才是正事儿,其他的便不要过问太多了。”侯氏冷哼了一声。
张杏荷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顿时有些面色发白,不知该怎么问下去,她虽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该问的是什么,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难免生出了怯意。
“母亲,大嫂也是不想您太过劳累才会这样说的,您不要……”叶清溪见张杏荷没了继续开口的勇气,只得笑着开了口。
只是没等她的话说完,便被另一人打断了。
开口说话的人是叶清棠,她之前便一直在默默鼓足勇气,她知道自己性子怯懦,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改变,她便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母亲,那宅子的房契是不是也该交给大哥来保管?”叶清棠像是赌了一口气,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说完这话,叶清棠便觉得自己仿佛脱力了一般,几乎坐不稳,手心里更是出了密密的冷汗。
这话说得十分突兀,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叶清溪都忍不住诧异地看向叶清棠,她实在没有想到,叶清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转而她便忍不住露出微笑,这对叶清棠来说,定然是十分艰难的一件事,她在叶家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没有忤逆过侯氏的意思,更不曾在这种场合主动开口过。
但是在这一刻,她做到了。
跨出了这一步,叶清溪相信叶清棠能收获很多,但是可以想见,她还要一起收获侯氏的呵斥和训斥。
“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说过不将房契交给你大哥吗?况且我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你这样同我说话,还有没有规矩?这些年来我真是白教你了!”侯氏一愣之后,果然大声呵斥出声,毫不留情面。
叶清棠绞着帕子,在一瞬间红了眼眶,她是真的害怕,但是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微微低下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女儿不是有意的,女儿只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所以才会突然开口,还请母亲责罚。”
“既然不明白,那往后便少开口!”侯氏喘着气继续训斥。
那边张杏荷知晓叶清棠之所以开口,都是为了自己与叶清远,便忙把话接上:“母亲息怒,三妹妹想必也是因为太过关心相公和我,所以才会这般的。说起来儿媳也是粗心大意得很,方才若不是三妹妹提起,儿媳倒是险些忘了房契的事儿,不知这件事母亲是怎么打算的?”
说到这里,张杏荷捏了捏帕子,故作愉悦地笑着道:“说起来,母亲若是想帮相公打理那宅子,其实房契留在母亲这里也是一样的。只是我们毕竟要搬出去住了,若是还什么都要让母亲费心,那便是我们太不懂事了,到时候就算旁人不说什么闲话,相公也会说我多懒,不肯帮母亲分忧解难的。”
侯氏刚想把话接过来,表示自己并不觉得麻烦,也很愿意为他们操劳。
却又听张杏荷叹息着道:“既然儿媳与相公就要搬出去了,那有些事就得自个儿处理了,我们总不能像长不大的孩子,什么都要仰仗着母亲。”
侯氏顿时被这话气得仰倒,原来这人的话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在和自己开口要房契。
那处拆字的房契确实在侯氏这里,但是侯氏本不想拿出来,可张杏荷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她还质疑要把这东西捏在手里,只怕众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思了。
侯氏就算私底下再如何阴狠毒辣,自私吝啬,可在明面上,还是希望自己表现得更像是一个雍容大度的当家主母。
所以话已至此,侯氏就算再是不情愿,也只能将那房契拿出来了:“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待会儿我便叫人将房契给你送过去,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张杏荷和叶清业对视一眼,复又鼓起勇气开口道:“母亲,不知那宅子里可安排了下人,到时候儿媳可要带几个人过去?”
侯氏见张杏荷如此不依不饶地询问,脸上已流露出十分明显的不悦来。
“母亲别误会,儿媳只是想着母亲既然如此看重儿媳腹中的孩子,定然早就将事情安置妥当了吧?”张杏荷讨好地笑了一下,捂着肚子解释道,“所以儿媳想着,母亲若是已经安排好了人,不如直接将那些下人的卖身契交给儿媳,到时候儿媳也好打理那些下人。”
侯氏被这话气得胸口起伏,这何止是在讨要卖身契啊,根本就是逼她多准备几个下人啊!
侯氏之前确实打着用那些下人去刁难张杏荷的意思,但前提却是那些下人的卖身契要攥在她的手里,要知道对于那些下人来说,卖身契就等于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换言之,谁握着那些卖身契,谁就攥住了他们的性命,到时候他们还敢不听话吗?
如今张杏荷这样明晃晃地将这件事提出来,侯氏就算再有这样的打算,此刻也不可能如愿了。
更可恶的是,张杏荷竟然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幌子,来要挟她多为对方准备几个得力的下人。
之前侯氏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让张杏荷顾好自己腹中的孩子,而张杏荷此时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回敬给她,若是她准备的下人不够,那就等于是不看重张杏荷腹中的孩子。
这简直就是让侯氏用自己的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侯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张杏荷那边仿佛没有意识到侯氏神色有多么难看,反而笑意盈盈地继续道:“瞧我这话说的,母亲如此关心儿媳和儿媳腹中的孩子,定然会将那边的事儿打理得妥妥当当,儿媳只要安心养胎便是了,母亲您说是不是?”
此刻侯氏不只是觉得自己脸疼了,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抽疼起来了,早知道会闹上这么一出,她就该痛痛快快地将房契和卖身契都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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