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同夜间一般,冷得让人缩成一团,躲无可躲。
尤其是在阴暗潮湿寒冷的监狱里,简澜躺在榻上,将一床潮湿且散发着霉味的棉锦被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仅露出半个头颅。
即便如此,昨晚上依然冻得睡不着,最后,索性将整颗头颅没入棉锦被中,被子中的霉味极重,上手一摸,潮湿的似要掐出水来,即便是这般,她也算是庆幸的,至少这一床并不干净的棉锦被算是完整,旁人吗?便如同高沃,那一床棉被已然破旧不堪,几个大大小小的窟窿里棉絮团子的一朵朵白,如今已然成了煤黑色,瞧不出原有的颜色。
偶尔夜半时,他也会咯咯的笑起来,简澜懒得同他说话,如今自家娘子被人陷害,自己再被陷害锒铛入狱,即便是精神失常也实属正常,因此,她特端端理解几分,万般无奈之举,便自顾自的堵起耳朵。
好几次,都自睡梦中冻醒的,接着昏昏沉沉的睡了没多久,便又被冻醒,紧接着,继续睡,如此反复,致使醒来之后,脑袋嗡嗡作响。
简澜揉了半晌的额角,直至掐出红印子来,她抬头,瞧着并不大的铁窗,强烈的阳光隔着铁窗直射进来,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微眯成一条细缝,若一只正在小憩的狸猫一般。
娘的,旁人穿越不是极有名望的千金小姐,便是王妃、贵妃,而她呢!这算是哪档子事?
后悔啊!后悔!悔不当初!
当初便应留在府内,同那邪魅猖獗的美男子双宿双飞罢了,如今,在这阴暗潮湿,霉味、臭味,老鼠屎味的囚牢里,守着一扇巴掌脸大的铁窗,脑海中思虑着窗子外面色彩斑斓的世界,心下没来由的一阵落寞。
似激起千万层浪花。
她重重的叹息一声,霍然思及在现代时的住处,同现下比起来,可谓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思及在现代,夏有风扇、空调,冬有暖气、地暖、电热扇、空调,各式各样的现代工具,夏日不怕热了,冬天不怕凉了。
尔后,万般舒适的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闲散时,便将一双脚搭在电脑桌上,捧着一袋子零食,边吃边看,边看边吃,这美滋滋的小生活,倒是过得万分惬意。
正美滋滋的思虑着,便见牢笼被打开,她瞬间扭过头去,见陈一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手里握着重重的大锁,垂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闷闷的说“廖师爷传来话,让我们押解你过堂。”
“又上堂?”
简澜惊呼一声,瞬间一个趔趄,险些自榻子上摔下来。
她一巴掌拍在潮乎乎的棉锦被上,愤然的嘟起嘴巴,并不避嫌道“娘的,那老头子又在玩甚花样?牙齿都掉了一大把,头发更是花白花白,他是如何做到年龄如此长了,仍然稳坐高堂呢?”
“大人自是有大人的高明之处,至于为何?那便不是我们所操心的了。”陈一呐呐道,继而瞧了那丫一眼,见她又将被子裹在身上,即便是裹起来,依然自顾自的打着哆嗦。
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如今这丫反倒将被子裹在身上,。
“老天。”陈一瞪大双眸尖叫,继而将手上重重的大锁转交给旁的侍卫,几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她裹在身上的棉锦被强扯下来,几分嫌恶的撇撇嘴“玛玛,真是心服口服,如今县太爷传你过堂,你竟然将被子裹在身上,服了,服了…..”
最后的结果,简澜抖抖身上的袍子,笑嘻嘻的对陈一说“陈一,是不是那老头子想通了,想要放我走。”
陈一撇撇嘴,言语中透着几丝焦灼,抬眼,紧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真不知晓,那老……呃…咳…知县大人的事情,我们做小的的哪里敢过问。”
简澜哆哆嗦嗦被拉上大堂,如今,恨不能身上多穿几件,不过是小夹袄的袍子,不若现代里,冬日时,人们都穿厚厚的棉衣,围着厚厚的围巾,带着厚厚的帽子。
在牢房里的几日,她耳朵冻了,如今红通通的、痒痒的,但凡热一点儿,便奇痒难耐的上去乱挠一通,直至将耳鼓挠的通红。
便是站在朝堂之上,两旁的捕快侍卫人手一根长木棍,齐刷刷的唱着‘威武——’二字,及此时,此情此景此声音,她早已见怪不怪。
高台之上,孔庆枯瘦如柴,正扬着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尔后,眯起一双眼眸,自眼皮子底下瞅了一眼简澜,继而,脸色微变。起初,倒也威风一些,摸摸花白的胡子,堪堪淡定的一拍惊堂木,惊堂木震得八仙桌咔咔作响….
简澜自打上次在大堂上吃了亏,便甩甩衣袖,不情不愿且懒懒散散慢吞吞的跪在地上,这一次,自己学乖了不少。
“台下站的…站的…是….”
孔庆一张口,声音便颤颤巍巍,似是老古董一般,他摸着惊堂木,那一句话上不来下不去,且一张脸憋的通红通红。
廖宇将那花草画扇挡在二人的耳畔,小声道“何许人也?”
孔庆轻咳一声,顺坡下驴,道“是,是,是…..台下坐的,坐的是何许人也?报上名来。”
简澜嘻嘻一笑,摸着膝盖道,及台上的孔庆挑挑眉梢,道“县老爷,我姓甚名谁?先前上堂时,你不是知道的吗?这样吧!如此我们便…..”
直奔目的,主题,几个尚未说出口,孔庆又是一拍惊堂木,疾言厉色道“大胆,台下站的…站的…呃,站着何人?”
简澜挠挠头,亦是万分讶异震惊,她眉梢微微一挑,说了一句知县孔庆都半丝不懂又异常气人的气话。
“县老爷,你猜?”
调皮中自带几分活泼,她微微挑着眉毛,看起来倒是分外可爱清新,可她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便将孔庆气得半死。
这小子是猴子变的不成,总是这般的活泼气人,如今,他也是醉了。
孔庆一双浑浊的三角眼瞧了一眼廖宇,那只手仍然摸着惊堂木,预备着手底下随时用,偶一生气便拍上一下,他浑浊无光的双眸里满满的求救。
廖宇立即心领神会,挑挑眉梢,嘴角漾起一抹邪邪的弧度,眼眸里一闪而逝的精光,他摸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皱紧眉头的吩咐道“将这小子押下去,先打二十大板,随后兜头浇一桶冷水,尔后再瞧瞧,‘他’是否想起来了,若然想起来了,便犯不着劳师动众,非得用大刑,若然想不起来,那么…..”
“是。”两排侍卫中,忽然两位站出来,手里始终握着那一根长长的木棍,快速的应了一声,正预备上前提人。
简澜这家伙方才还哈欠连天,偶尔嬉笑之余,亦是懒懒散散,昨晚上,睡得不好,冻得她瑟瑟发抖,亦是昨晚上,她双手双脚全全生了冻疮,遇热之时,便奇痒难耐,如今,在大堂上,她禁不住抓抓手,挠不了脚,便也只能忍着。
似是要对自己上刑,一听上刑便立马精神了七八分。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嘴里的言语便飞快的蹿出来,继而,成了段子。
她笑眯眯的抱拳,急切道“大人,用不着兴师动众,我这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玛玛’是也,嘿嘿…..”她扭头,瞧着那两名男子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小模样倒有棱有角的,分外阳光。
廖宇一把打开折扇,那一把梅花画得实属不错,枝干苍劲有力,周转虚实实属到位,红梅点点如血滴一般耀目,确又见人不屈,妖娆漂亮,廖宇选的这把折扇倒是十分讲究,极有品位。
他撇撇嘴,自鼻底冷哼一声,继而冲那两人一摆手,他们便瞬间归位,半丝表情都没有的站在那里,如端端听话的提线木偶。
知县孔庆立即握起惊堂木,枯瘦如柴的手拿着惊堂木重重一拍,声音依旧沙哑,且慢吞吞的发颤,人老了,牙齿松动了,好几颗都掉光了,因此,便是说话都兜风。
他说“玛玛,呃,将你….将你犯罪的事从头至尾的说一遍,你是如何杀死曾达子的?”
廖宇急忙合拢了折扇,转身,忙着去寻笔墨纸砚,一旁的小侍卫倒是熟悉了灵活了,这一套作为,他纯属带着讨好的意味。
少顷,廖宇已然准备妥当,将那一把折扇轻轻的放在雕花的楠木桌上,尔后,手中握着一杆精致纤细的毛笔,只待她一开口,他便矫若游龙、行云流水、一字不落的全全记下来。
只是简澜,简澜皱眉,言及她要了首付曾达子的性命,这又从何说起?不错,那曾达子的确同她见过一面,仅是一面而已。
不对,好似在芳华阁发生了口角冲突。
那日在芳华阁,他不惜花重金,只为见那人一面,那人便是芳华阁的面首,容颜及女子还漂亮三分的——初逢。
不错,那人便是初逢。
曾达子连及瞧初逢的眼神里都金光闪烁,似要喷出火来,又若璀璨之星,熠熠生辉。
孔庆的手一直打颤,如今瞧起来,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不少关于时间的痕迹。
他竖起眉梢,又是一拍惊堂木,张嘴,瞪圆了双眸,一瞬不瞬的瞧着‘他’,最后,横眉怒目,道“快说,若然你一字不落的将犯罪的过程讲出来,兴许本官会宽大处理。”
简澜不动不摇的跪在那里,耸耸肩,很是无辜的睁大双眸,一无所知的摇摇头,尔后,在孔庆并不友善的注视下,她一颗头摇的同拨浪鼓一般,最后,万分无奈道“大人,你说我犯罪,又说是我亲手将曾达子杀了,如今,我倒要反过来问大人一句,若然是我将他杀害,那么,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廖宇挺直了半晌的脊梁,结果,因着她的一句话,瞬间塌陷一般的松懈下来,他扭头,瞧了一眼手上握着惊堂木的知县孔庆,如今,一颗脑袋不知在想甚,他一双冷冽的眼眸愈发墨色沉沉,握着狼毫笔的手又紧了紧,方才清晰道“自然,咱们知县大人自是人证物证都有,不然的话怎可随意乱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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