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仍在继续。
雪花飘飘洒洒,已经没过了膝盖。
年三十前夕,据说皇宫之内极端繁忙。
多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
简澜日日蹲在门口一侧,手里攥着一个冰凉冰凉的大馒头,生活极为拮据,娘的,一思及那丫在皇宫之内,守着炭火盆子,一旁无数美人作陪,他细品着热茶,优哉游哉的斜倚在榻子上,简直是人间仙境,神仙一般的日子。
前两日,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老嬷嬷同宫女采买。
尔后,她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及老嬷嬷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娘,看你样貌如此美丽端庄,恐怕是从皇宫里走出来的吧?”
那老嬷嬷扬着胖嘟嘟的脸,厚厚的红唇,及她一番上上下下的审视,一脸防备道“虽说我长了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可是……谁是大娘,嬷嬷我有这么老吗?人家才姑娘十八一枝花,好不好?”
简澜忍住作呕的冲动,频频点头微笑,尔后,正欲开口,便听老嬷嬷接着说“丫头,你样貌也是不错的,嬷嬷我瞧的出你多半是为了接近咱们英俊潇洒,倜傥风流的圣上吧!告诉你,想都别想,去去去….滚远点儿,滚远点儿,咱们圣上那可是神仙一般的男子,岂是你说见便见的?”
简澜嘻嘻哈哈打了半晌的马虎眼,最终没能进去。
这日,两个小太监推着一辆破旧的木质手推车,远远的,简澜便闻到一股子臭气熏天味道,木制车轮子的碾压声越来越近。
偏巧刚出了宫门,一名小太监便蹲在地上,稀里哗啦的狂吐了一通,他蹲在那里许久之后,双腿埋在雪里,不一会儿,身上便落满了雪花。
须臾之后,另一名年长一些的太监在他们身后出现,他扬了扬手上的皮鞭,骂骂咧咧的一通后,一把抽在呕吐小太监的身上,离得远些,听不清在骂什么?
她咬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馒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幕,现下里,仿佛雪丝同馒头混在一起,她无奈一笑,现下里,雪水代替白水,还不噎得慌呢!
许是身子羸弱,简澜一垂首的空当,艰涩的吞咽了一口馒头,差点儿噎住,幸得拍了拍脑袋瓜子,那口馒头方才咽下去。
她摸了摸冰凉的鼻头,又忙着顺了顺胸口,终于明白‘一口馒头能断人性命的真实。’
实话,真能断人性命。
抬头,手里捏的馒头紧了紧,蹲在地上的小太监已经躺在雪地里,远远的看去,甚为凄惨,年长一些的太监紧了紧手上的皮鞭,踉跄的后退几步,尽管看不清面容,但隔得尚远可以感觉到他脸上的惊惧、悔意、震惊、害怕…..
我去,这捏着皮鞭的老太监不会活活将他打死了吧?
这家伙下手可真狠。
不过是受不了这种气味,呕吐了一会儿而已。
手里捏的最后一口馒头瞬间掉在地上,埋在雪里。
她藏在大树后面,探出一颗脑袋,继续盯着后面故事的发展。
可眨眼的功夫,那手握长鞭年长一些的太监已然不见,如同大变活人一般。
尔后,一直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吓得一哆嗦,之后…..
终是进宫了,只不过这次女扮男装,而且被编排成不男不女的小太监。
去他的小太监。简澜将脑袋顶上的帽子一扔,尔后,忙里偷闲,躺在榻上呼呼睡起了大觉。
睡梦中被絮絮叨叨的声音吵醒,且那厮不断拍打着她的胳膊,她慢悠悠的睁开眼,便瞧见小周子站至一旁,朱红的唇一张一合,那只粗糙的大手仍然拍打着他的胳膊。
“娘的,你想拍死人吗?”
她眯着眼睛,慢悠悠的坐起来,挠挠头,勉强的扬着下巴道“何事?”
小周子说“赶紧起来了,于公公让我们去扫雪,今晚是除夕,必须清扫的干干净净。”
结果,简澜极不情愿的自榻上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小周子身后,端端听话的扫雪去了。
娘的,眼见着白茫茫的一片,她也觉得没谁了,而且扫起来极不方便,仅是一处假山周遭,她便扫了许久,最后,帽子摘下来,当做折扇用,霍然忆起沈天通的折扇,这时候便能派上用场,可沈天通那丫,一般也是极少拿来用,只不过是耍耍威风罢,做做样子罢了。
更多的丫鬟太监加入打扫行当,只不过,刚扫清楚,便立即覆盖了一层鹅毛一般的素白,看起来干净极了,也气人极了。
一边打扫,便也听丫鬟太监的议论纷纷。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太监八卦道“咱们圣上很少回来,一般都是将军同沈大人主持朝政,这不是吗?偏逢赶上年节回来,据说一直在生病,太医瞧了,每每出来无不摇头叹息。”
简澜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扬着冻得通红通红萝卜手眯眼问“那什么…..圣上患得何病?”
那小太监张了张嘴,露出两颗极端大的老鼠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立即有几个太监宫娥的劝都凑过来,他小心翼翼道“据说是患了‘相思症’。”
其中一名模样清秀的小宫娥,愤愤不平道“不可能的,你消息一定是假的,人人都知晓咱们帝上同允乐公主那可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就帝上没回来的时日,我听双儿姐姐说了,允乐公主给帝上绣荷包,香囊,那可是辛辛苦苦,日夜兼顾,不眠不休…..若换做我是男子,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守候,无论如何我都会感动….”
那尖嘴猴腮的小太监梗着脖子,愤愤不平道“我小林子说得千真万确,这可是我去太医院时,无意听王太医提及的,他当时便是如此说得,说咱们帝上乃是患上了‘相思症’,若然想将病医好,对症的药方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小周子提高了一个分贝道“你没听错吧?你是说咱们帝上心里思慕的不是允乐,而是….另有….”
小林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小眼睛滴流乱转的四周巡视了一番,尔后,压低声音叫嚣道“小周子,你就不能小声点儿,若然被发现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怎么着,你嫌你的脑袋碍事了不成吗?”
简澜皱眉,听他们极为八卦的议论纷纷。
蹲在一旁,随意捡了一根树枝丫。
反反复复的在地上写字,新覆盖的一层鹅毛大雪上,顿又出现了黑白分明的小字。
她双手冻得发红发紫,昨夜里,一进被窝,便无可奈何的抓痒,抓痒便是到那个程度,抓破了一层皮,现下里,冰凉如雪的手上,又隐隐作痛痒之分。
那几个字,念起来也是省劲的。
反反复复的仅是三个字‘相思症’。
正写着的,掌事的太监出其不意的走过来,众人见掌事太监走过来,眼尖的立马分散开来,各自扫雪去了,小周子本也想唤简澜离去,奈何简澜实再过于专注认真。
直至一双黑靴子踩在她反复写的印记上时。
她瞬间惊醒,一把将手上的干木枝子扔掉,尔后,抬头,立即站起身来,垂首的空当,偏巧看到他手里紧捏着的皮鞭,思及他便是用这皮鞭活活将那人打死,因此,对它也惧怕几分。
待站定后,她拍拍身上的积雪,微微一笑道“于公公,可有事吩咐?你瞧瞧,我正在研究这厚厚的大雪如何用最简便的方法清扫干净时, 你便来了,既是来了,我就干活去了。”
在那老太监冷冽的眸光瞪视下,她嬉笑着转身,欲走时,便听他道“旁人在一旁扫雪,你确忙里偷闲,你倒说说,该不该打?”
简澜睁大一双清明透亮的眸子,很是无辜的耸耸肩,一本正经道“我的确是研究如何更快速的将积雪清理干净。”
于公公挑挑眉,扬了扬手里甚为骇人的皮鞭。
简澜嘴角抽抽,不知道这皮鞭是否是下了魔咒,亦或是本身便自带极强的威力,如何将一活生生的人,几鞭子便要了性命,这也是奇谈。
他眯眼,皮鞭子敲打着自己的手心,言语中带着几分讥讽“哦!那你可曾研究透彻?”
简澜眨么眨么眼,认认真真的说“没有。”
“好吧!”于公公斜睨着她,道“老奴给你一个好差事,做得好的话便可一步青天,做的不好的话,你只能是性命不保。”
只要是不扫雪便可。
扫雪让她感到头痛。
于公公这老狐狸倒也爽快,将她拽至一旁道“小丫头,是给帝上送汤药的好差事,若然做得好,黄金白银不在话下,但是前提是,你得想方设法的让帝上吃下药。”
好差事?简澜心里叫嚣,若然是好差事,也万万轮不到她去。
不成啊!她得问问究竟是何原因?
听及于公公的吩咐,寻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换上,怕一下子被华爵天认出来,她又在脸上涂抹了厚重脂粉,看起来极端奇葩,一张脸化妆出来都有些骇人。
简澜琢磨着若然大晚上的出来,可以辟邪。
领路的小太监走在最前面,一把小身板极为笔直,见了她的打扮,斜睨了她一眼,仅是撇撇嘴,完全不屑一顾。
这一路上,不乏穿过抄手长廊、假山嶙峋,冰封积雪覆盖的冰面。
路上全全是打扫的身影,并未有其它。
简澜一路上问了诸多问题。直至将领路的小太监问烦了,最终扬了扬拳头,竖起兰花指,只说了几个字“你好讨厌——”
她一个趔趄,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丫说话能不能爷们点儿,娘的她有种欲揍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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