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天还没亮透，鳞院的晨钟就打破了往日的规律，急促的钟声连敲九下——这是全院戒备的信号。校童们从西厢房涌出来时，正撞见尔站在中院的石阶上，她已经换下了西装，深棕色的作战服上别着龙角匕首，见人来齐，便扬声说：“今天停课，所有人按昨晚的部署就位。”

阿砚刚把铜镜的角度调好，就听见东跨院传来铜铃响，小桃举着琉璃灯跑过来，铃铛在晨雾里叮当作响：“藏书阁的窗棂都检查过了，缝隙里塞了硫磺，阿木在阁楼架了柴草，实在不行就点火——”话没说完，就被尔抬手打断：“不准用明火，藏书阁的古籍遇火就完。”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质的鳞纹钉，“把这个钉在窗沿，影阁的影子碰了会被灼伤。”

小胖墩抱着铁锤蹲在古籍库通风口旁，见阿砚路过，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你说……影阁的人真会从这儿钻进来吗？”通风口的栅栏被他敲得变了形，艾草的味道混着晨露的湿气飘过来。阿砚把哨子塞进他手里：“不管从哪儿来，吹哨子就行。”他指了指栅栏上缠绕的麻绳，“这是用浸了鳞油的麻线编的，影子缠上会被粘住。”

肖冬薇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她手里捧着个木盒，里面是抄好的假译稿。路过校童们时，她停下脚步，摸了摸最小那个孩子的头——那孩子正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食盒，准备给守地下三层的师兄送去。“别害怕，”肖冬薇的声音很轻，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里发亮，“你们守住这里，就是在帮全城的人守住安宁。”

尔正站在城墙的垛口旁调试罗盘，指针在盘面上剧烈跳动，指向南方时突然定住。她抬头望向南阁的方向，晨雾里隐约能看见黑沉沉的轮廓，像蛰伏的兽。风里飘来极淡的腥气，混着朱砂和腐烂的味道——那是影阁的蚀骨粉特有的气息。

“鳞会的结界师已经在西墙布好了光网，”陈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了身便于行动的短装，银质画笔别在腰间，“新生那边我安排了人看着，他颈侧的印记刚才又亮了，比昨天更烫。”

尔没回头，只是将罗盘揣进怀里：“让他待在地下三层的古龙鳞阵中心，那里的共鸣最强，就算影阁闯进来，也得先过阵法这关。”她指尖在龙角匕首的鞘上划了划，“肖先生带假译稿去南阁，我们的人提前在周围埋了灵鳞粉，一旦动手，粉遇血会燃起来，能困住他们半个时辰。”

陈哲望着远处的钟楼，晨钟的余音还在空气里震荡，只是今天听不见龙语的共振——为了不让影阁察觉新生的共鸣强度，肖冬薇特意让钟楼停了隐性测试。“我去藏书阁那边，”他忽然说，“铜镜的反射角度需要调整，正午的阳光得刚好照在东跨院的井台上。”

尔终于转过身，细框眼镜后的目光在他腰间的画笔上停了停：“小心点，影阁的影子能顺着光线爬。”她顿了顿，补充道，“别像上次在遗迹里那样，把自己的影子也赔进去。”

陈哲没接话，只是抬手理了理袖口，淡金的鳞纹在腕间闪了闪，像在应和。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校童们的身影在各个角落晃动，竹片敲击石板的轻响、铜铃偶尔的脆鸣、还有硫磺淡淡的气息，混在一起，成了鳞院此刻最坚实的铠甲。

风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哨音，是从地下三层的方向传来的。阿砚猛地抬头，看见东跨院的铜镜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直指向南阁——那是约定好的信号：影阁的人，已经来了。青袅的睫毛颤了颤，还没完全睁开眼，就被肩头的猛晃拽出了梦乡。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想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却被黯一把薅住后领，硬生生拖坐起来。

“醒醒！九响钟！”黯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急促，他顺手把搭在椅背上的短衫甩过去，“防御状态，别睡成猪了。”

青袅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颈侧的印记突然发烫，像被火炭烙了下。他瞬间清醒了大半，抓过短衫往身上套，指尖触到布料下凸起的硬物——是昨夜藏在衣襟里的半块龙鳞，此刻正随着印记的温度微微发烫。

“影阁？”他系着腰带问，目光扫过黯手里的东西：那人正把淬了鳞油的短刀别在靴筒，桌角堆着捆浸过硫磺的麻绳。

黯“嗯”了一声，把个沉甸甸的布包扔给他：“里面是符纸和打火石，还有你那面破铜镜。”他顿了顿，瞥向青袅颈侧，“印记又亮了？”

青袅没说话，只是把铜镜揣进怀里。镜背的鳞纹和他颈侧的印记是同种纹路，昨夜调试时，镜面突然映出团模糊的黑影，吓得他差点把镜子摔了。此刻铜镜贴着心口，传来冰凉的触感，倒让发烫的印记舒服了些。

窗外传来竹片敲击木架的脆响，是校工在加固窗栏。黯已经翻上窗台，正用匕首削着什么，青袅凑过去看，发现是截梧桐枝，被他削成了尖锐的木刺，顶端还裹着层黏糊糊的鳞油。

“藏门后，”黯头也不抬，“影阁的影子怕这玩意儿。”他忽然停手，侧耳听了听，远处隐约有哨声响起，短促而紧急。

青袅的手摸向腰间的哨子，那是昨天阿砚塞给他的。颈侧的印记烫得更厉害了，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钻动。他望着黯的背影，对方正往门框缝隙里塞艾草，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肩上，把轮廓描得很清晰。

“走了，”黯拍了拍手站起来，往门外瞥了眼，“去东跨院集合，听说要分守藏书阁的侧门。”他推了青袅一把，“跟上，别掉队——你的印记要是再亮，记得离我远点，免得被当成活靶子。”

青袅嗤笑一声，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槛，颈侧的灼热感里，突然混进一丝极淡的腥气。像黯说的那样，是影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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