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没有跟皇上对上,但是气势却半点都不差,比起皇帝雍容华贵的龙威,苏琪更加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缥缈。
这样的姿态像极了当年苏琪的父亲,苏浙。
皇上本就对苏浙有愧,现在又一看苏浙的儿子在他的面前,这般卑微不说,还做了太监,愧疚之情要将皇上淹没,“苏琪,你这又是何必……”
最终还是皇上先服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便想上前去搀扶住苏琪,却不想被苏琪一撩袍子的动作给躲开了,“求皇上赐死。”苏琪早就不想活着了,当年,他一家被护国公府陷害至死的时候他还小,对王家的血海深仇并没有刻进他的骨子里,因为苏琪怎么说都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弟被王家陷害之死的场景。
虽然恨毒了王家,但是苏琪并不是一心只有报仇的,当年凤逸也就是当今皇帝带他逃走的时候,母亲跟小小的苏琪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别让仇恨占领了你的一生,好好活着, 比为家人报仇来的更有意义。”
这些年来,苏琪一直都记着这句话,并没有将报复王家当成今生的第一事业,最多只是在王家犯错的时候,在皇上耳边吹吹风,让皇上责罚的重些,只此而已了。
皇上知道苏琪的心思,也看不惯王家,所以每次都依着他的,对王家的惩罚偏重。
可皇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苏琪心中最让人寒心的,是身为皇家的他们,当年,先皇明知苏家全家都是被陷害的,却还是一意孤行的灭了苏家满门,事情就发生在苏琪眼前。
当年的苏琪将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的不敢置信,绝望,失落与寒心都记在了心里,这些年在宫中,每每盯着御桌前面的那片空地,父母哥哥还有小小的自己跪在那里的场景便历历在目,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契机,苏琪彻底想明白了的,契机,虽然这违背了母亲最后的遗愿,但是苏琪相信,若是母亲现在还活着看到他这个样子的话,是一定不会怪他的。
“苏琪,朕的旨意不是你能够决定的。”皇上见苏琪如此坚定,好像有些生气了,龙目圆睁,“既然你如此想要保护常有喜,那若是她没有犯错,朕便不杀了吧!”言下之意就是,若是常有喜翻了什么错的话,皇上还是会杀了常有喜的。
“多谢皇上。”苏琪嘴角弯了弯,眼中全然没有笑意,“奴才身子有些不适,近日便叫小德子来伺候皇上吧,奴才告退。”说着也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转身便离去了。
苏琪走后不久,侍卫在皇上耳边耳语几句,皇上眼中露出些许笑意,“去找常有喜了?”这个常有喜可真有意思,吸引了十六弟和老七不说,竟然连苏琪都吸引了?有趣,真有趣。
皇上一个眼神,暗五跟在了苏琪身后。
其实苏琪一出面便觉得有人跟上来了,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皇上是帝王,防备之心重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苏琪只是觉得,有点寒心罢了,这么多年的陪伴,竟然换不来皇上哪怕一点点的信任。
“苏总管?您怎么来了?”常有喜看着突然造访春熙院的苏琪,微微瞪大眼睛。
“不欢迎?”不知道是不是常有喜的错觉,苏琪今儿好像对她熟稔了起来,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清傲孤傲的大内总管了,在熟稔之中,苏琪的笑容还微微有些苦涩。
不会是因为她吧……常有喜不敢置信的想着,不过马上就把这个可能性丢到一边去了,显然是不可能的嘛,苏琪跟她才见过几次就为她伤心了?再说,常有喜也没有做让苏琪伤心的事情啊。
“……怎么会?您请进。”在秋水的提醒下,常有喜马上反应过来请苏琪进门,“有些简陋,您别在意。”见进门后苏琪惊讶的目光,常有喜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眼里,苏琪应该是住在皇帝近前的,这般简陋的地方,或许都没有见过几次吧,更别说坐坐了,越想常有喜便越觉得窘迫,不由得回想起了在相府的时候住的金碧辉煌的漪澜院。
常有喜觉得,苏琪就是要住在那样的房子里面的。
苏琪倒是半点都没有在意常有喜这里简陋不简陋,相反对比秀园的其它院子,常有喜这里算是精致又舒适的去处了,常有喜不知道的是,苏琪并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小时候受难的苏琪,牛棚中,柴房中,都是住过得,就连现在苏琪的住处也只有简朴二字可以评价,常有喜这里苏琪瞧着真是挺好的。
“很奇怪我怎么突然来了?”苏琪飞快的隐去自己的情绪,似笑非笑的看着疑惑都要写在脸上的常有喜。
常有喜讪讪的笑了笑,“是啊,是有喜犯了什么错儿么?”前几天稍微去晚了点苏琪都要计较,常有喜是相信极了苏琪的龟毛,能够找出她的什么错处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我是来瞧瞧,你打扫完南书阁死了没有。”苏琪眼角眉梢都是恶意,看着常有喜听了他的话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眼中满满都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秋水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决定还是不管了,去给她们倒水吧。
正当常有喜尴尬,被苏琪看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时候,秋水的茶端来了,常有喜抢过,狗腿的给苏琪奉上,“您喝茶,喝茶。”满脸讨好的笑着,满心期望这位爷不要再跟她打哑谜了,到底要干什么给个痛快吧!
“茶倒是不错。”苏琪轻轻吹了吹,轻啄一口,唇齿留香,不由得称赞,转眼一瞧常有喜一脸忐忑的样子,“得了,我就是来瞧瞧你这儿怎么样,打扫南书阁的不错,我来给你送礼来了。”
说着,苏琪从袖间拿出一柄镂空八仙扇,常有喜微微一愣,难道大楚就这么流行骨扇吗?凤其缜手中有一柄,她哪儿也有一柄三皇子送的说是美人儿骨做的骨扇,苏琪又拿来一柄。
这人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以常有喜的眼光,不会没有看出来苏琪手里这把,和凤其缜手中拿把的材质跟她在相府中的那一柄是相同的,只是骨质没有她在相府的那一柄好而已。
那就意味着,这每一柄骨扇都是一条人命啊!常有喜心中微微发冷。
苏琪看着常有喜满是防备和抵触的看着他手中的骨扇,不由得微微一愣,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轻轻笑道:“认出来这是人骨扇了?眼光不错。”是了,常有喜不管怎么说都曾经是相府的三小姐,奇珍异宝更是拥有过无数,听说三皇子还输给她过一柄由天生媚骨的美人儿所致的美人骨扇,能够认出来他受伤的这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倒是我班门弄斧了,怎么忘了你也有一柄,比我这好多了的扇子?”常有喜也没有想错,大楚的贵族确实是喜欢人骨扇,但他们用的美人骨大多是青楼女子的,在这没有人权的时代,那些妓子的生命如同小猫小狗般不值钱。
而美人骨扇于他们而言,跟牛骨扇羊骨扇没有什么区别。
“不敢,有喜不喜欢,同类相残。”常有喜看着苏琪手中的骨扇,厌恶之色溢于言表,她早就知道封建社会没有什么人性,也早早的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想在真真切切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还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受。
一句同类相残,让苏琪愣了愣,随即便笑了,“同类相残……这话可别让那些贵人听去了,他们才不认为,这些妓子与他们是同类呢。”有人贵人家养的小猫小狗都比妓子要高等,真是……讽刺。
苏琪嘴角扯了扯,他做了太监以后,也吃过这样的亏,只是碍于他是皇上身边的人,没有人敢做的那么明显罢了,暗讽他可是承受过不少的。
“行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便也不讨人厌了,这东西便给你吧。”苏琪说着,将骨扇收了起来,朝常有喜甩过来一枚玉佩,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常有喜惊了一惊,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要伸手去接。
一声脆响让常有喜回神,玉佩已经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瞧着那上好的玉质,常有喜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好好的玉佩就这么碎了,一边伺候着的秋水也愣了愣,双手合十念了两遍碎碎平安,急匆匆的转身去找一块儿锦帕,把玉佩给包起来,日后说不定有机会还能让内务府给修一修呢,这般好的东西,若是就这么扔了那多浪费。
让常有喜和秋水都没有想到的是,苏琪的反应,那断断不只是可惜,以今时今日苏琪的地位,即使这玉是真的很珍惜,也不至于让他露出这一副好像天要塌了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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