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远之后,秦若白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徒弟痛心疾首的表情,诧异:“你这是作甚?”
苏文钦摇头感慨:“师父总是有种奇异的安全感,容易令人产生信赖。”
秦若白知道这家伙是在夸她骗术高超:“我这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对方,自然就会引起共鸣,相信于我也是正常。”
尤其是这少年是知道她的存在,说明卢清湛有对落仙城的绿水门弟子提醒,不过她身份敏感,不适合多解释。
含糊之下,就会让绿水门的人以为她只是门主好友。
秦若白表现出来的又都是好意,对方信任她也是正常,大多数人都会对散发善意的人心怀好感。
苏文钦没想到师父会这么说,不过细细出揣摩,无论他们是不是因为好奇才参与进来,只要能够把事情解决了,麻烦上身的绿水门都会是受益人,‘帮忙’二字也不算是骗人。
“做一些事情,总要把目的说的高尚一些,若是嘴里吐出的都是好奇玩乐,给人的感觉就是不靠谱,反而会在发现线索的时候避开你。”
秦若白深谙此道,她自己向来很少吊儿郎当,这一点还是从梁科身上悟出来的。
梁科这个京中一霸,若是没有真的接近,很难会发现,这个少年多数时候都是很讲道理,比起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来得真实不做作。
至少他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恶劣一面,就算是坏,也都坏得光明正大。
也许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优点,但是京城就是一个权力中心,属于一个大染缸,在白目的人深陷其中,为了保全自己,手上都会沾惹一两件违背良心的‘坏事’。
反之亦然,若有必要,可以装的不上道,耿直的性子也会让别人降低警惕心。
不到一会,那位少年就快步出来了,面上带着浅浅的笑:“门主得空,二位里边请。”
秦若白眉眼同样含着淡淡如暖风的笑意,客气道:“谢过少侠引荐了。”
她这人向来都是这样,别人给几分和善,她就会还多少礼数回去,这世间不是人人都如此好相处,遇到和气的人,总是会令人身心愉快许多。
从少年能够直接将秦若白带到卢清湛门前的权力,显然这位少年身份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绿水门弟子。
见过了许多颐指气使的人,对于秦若白的礼貌,少年同样心生愉悦,语调虽然带着少年人的跳脱,却也知礼。
“秦姑娘客气了,门主说了,您是我们绿水门的贵客,无需如此见外。”
听了对方那极为客套的话语,让秦若白下意识瞅了自家总是毒舌的弟子身上,眼神示意:你学着点。
苏文钦瞬间懂了自家师父的示意,默默盯着那位少年看了一会,好像要把对方的一言一行都印刻到脑海之中,随后一本正经的跟着自家师父进门。
那冗长的一眼,看得少年郎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纳闷的摸不着头脑。
这一边秦若白带着徒弟进了卢清湛所在的书房,一眼便看到对方烧着水壶,整顿着茶具,打算亲力亲为的泡茶。
秦若白当即就挑眉,理了理裙摆,安然坐在他对面:“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这一次的事情与其说是故意挑事,不如说是明确的针对你,当真是目标明确的设局,你这是一点都不着急么?”
苏文钦也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资本,让这位绿水门新门主如此的有恃无恐。
卢清湛姿态随意的拎起水壶,给茶具淋了一个透彻之后,才抬了抬散漫的双眼:“这着急也解决不了事情,我并无任何把握给自己开脱,我能够仰仗的也就是绿水门本身的势大。”
可以说是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表现的淋漓尽致,秦若白无语的盯了他半晌,最后完全败给了对方的皮在痒的欠揍潜质。
苏文钦这个耿直的孩子顿时就反驳:“若是落霞谷有背景,并且这个背景比起绿水门也不差呢?没有一点儿底气,对方也不敢直接对上绿水门才对。”
确实是说到了点子上,秦若白在一边点了点头,赞同这个观点,昨日她就有过这种猜测,但对落仙城又不了解,无法猜出落霞谷身后的背景。
“噗嗤”一声,卢清湛被这位少年的耿直打败了,他夸张的笑了笑,对着秦若白道:“你这弟子倒是个实诚直白之人。”
秦若白没笑,对方明面上是感慨苏文钦的耿直,暗地里却是在嘲讽她的诡计多端,所以她完全笑不出来,甚至翻了一个不耐烦的白眼。
“得了,我来这里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昨日发生那些事情的细节,到底是谁胆敢不管不顾的报案?”
其实她想要知道的也不是具体是谁,而是这个人隶属哪一方的势力。
卢清湛的笑脸渐渐消失,想起那个油盐不进的青年男人,他也是膈应得很,秦若白问起这个,他是真的不大想回答,不过若是她去问别人,指不定有些人会借机埋汰他们绿水门。
“那人是我绿水门的一个弟子,他不仅跑去报官,还认罪了,说是他下的毒。”这个结果直接气的卢清湛差点当场清理门户了。
发现现场的是另外和落霞谷相熟的人,打算过去探听落霞谷为何那么有钱,敢买这么多东西。
要知道当初绿水门几乎掏空了落霞谷的宝库,落霞谷几乎连日常开支都维持得极为困难,一直到处开源节流。
拍卖会上喊价,众人还以为他们是故意找茬,谁曾想他们还真是有钱付账。
那人看落霞谷等人的院子里灯火亮着,就想要去旁敲侧击一下,结果门口没人,他就在门口喊,一直没人应答,他就试探的进去一看,入目皆是倒地的尸体,这可把他吓坏了。
待他嚷嚷开之后,众人都汇集在落霞谷暂住的院子之中,也是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官府的人忽然来了。
秦若白目光停留在卢清湛烦躁的面上,若有所思的道:“只是认罪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生气,应当是还有说了‘幕后指使’吧?”
卢清湛更加郁闷了,他点了点头,眼里是近乎化为实质的惆怅,重重的叹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回事,一个老实巴交的重剑使用者,竟然忽如其来的背弃门派,于他有什么好处?”
老实巴交在这件事上,也有格外讨人厌的时刻,比如对方那始终撬不开的嘴,讷讷认罪,坚决不说为什么,简直能把人气吐血。
“你竟然相信对方却是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是你亲戚?”对于秦若白而言,卢清湛这种想法才是更加奇怪的。
苏文钦同样惊奇的猜想,难不成那人是这位门主一手提拔的得力手下?
“他性子执拗得耿直,其实不能算是老实,不过是他道德底线属于绿水门一绝,从来不做违心之事,这样的人我很难接受他背叛的事实。”
卢清湛满心郁闷,那可是他们绿水门戒律堂中的一位惩戒者,如今却是为了怎么都不肯说出口的理由,背叛了他。
秦若白也觉得整件事情陷入了一个死结,看似很多方面已经明了,偏偏无从下手。
许多细节根本链接不上,许多不该与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人冒了出来,反倒是被她认定为始作俑者的落霞谷谷主还未出现。
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你应当明白我为何这么无所谓了吧!”
卢清湛将烫过的茶杯放到二人面前,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手上熟练的摆弄着茶叶与茶具,不到一会儿,袅袅茶香蔓延开来,茶汤橙红清亮。
秦若白素手执杯,掩饰自己的无言以对,这事儿真的诡异莫测,像是某个新手绣娘手中混乱的彩线,完全找不到头。
“一笔糊涂烂帐。”她如此评论道。
苏文钦煞有其事的点头赞同,莫名有点幸灾乐祸,看着卢清湛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之意。
被人看着,当事人第一个感觉到,卢清湛乐了:“你这小子倒是有意思,我可不是可怜人,那死的不明不白的才需要你怜悯。”
秦若白眼都不眨的替徒弟帮腔:“这不是和你比较熟么,别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卢清湛对秦若白是真没脾气,对于女人,他一般喜欢仗着对方的爱恋而肆意妄为,可秦若白对他可是半点都不感冒,甚至曾经有想过弄死他。
偏偏对方他还真惹不起,只好努力做个心胸宽广的男人,不和她计较细微末节上的对错。
这件事就像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看不透摸不清。
“你说这落霞谷的人,何时会到?”秦若白觉得这种问题还是问问卢清湛比较合适,多数时候,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自己而是敌人。
落霞谷也算是卢清湛的一个敌人,战胜对方的时候,应该也是有过一番的了解。
卢清湛早已有准备:“我已经派人过去查探了,这件事太过蹊跷,张亦驰的人半点消息都没有,我怀疑落霞谷本身很有可能也出事了。”
想要让一个人无法报信,除了绝对控制之外,就是让对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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