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慈爱和精神

临进宫的前一夜，老夫人荣氏将云妨叫了去。

自那日被二房蓄意陷害后，荣氏就一直以身子不爽，卧床休养，谁来也不见。几日过去了，云妨再见她，人已然消瘦了许多。

云妨瞧在心里，疼得不是滋味。

“给祖母请安。”她微微颔首向荣氏拘了一礼道。

荣氏缓缓抬手，示意丫头将自己扶着坐起身，又遣退了屋里的下人，只独留她与云妨二人。

“好了，你也起来吧。”荣氏没了往昔的慈爱和精神，原也不算多老的面容，此刻瞧去却似古稀老人。

云妨起身坐到荣氏身畔，默默携了她的手：“祖母，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我，但请您保重自己的身体罢。我自知有错，送完云芯入宫，我便会入庙斋戒忏悔。”

荣氏叹了一声，摆摆手道：“哎，祖母对你从来没有怨怪，你一直是祖母心尖尖儿上的孙女，只是许多事，你不说，祖母也明白。云柔那丫头，的确是罪有应得，只是，我亲自开口送她去那地方，这心里，还是很难受啊。”

云妨明白，即使自己对二房再怎么恨之入骨，但他们终究还是姜家的人，都荣氏膝下的晚辈。

要她做出这样的抉择，到底是为难了。

云妨想了想，含笑道：“祖母，云柔已经去了些时日，想必对尘世的仇怨已经放下不少，得了个教训就是了，我正有这想法，让她认祖归宗罢。二婶母如今也已病入膏肓了，我想，对她们的惩罚也已经够了。”

她此番说话，并不是因为真的原谅了孙氏母女，而是实在不想看到荣氏日益消瘦下去。

为什么总要用她的仇人来折磨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呢。

荣氏点点头，却道：“不，她们会有今天，也都是自己造的孽，怪不得也怨不得旁人。我纵使心痛，也还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对便是对，错便是错，绝不姑息。”

“祖母何必拿别人的错处惩罚自个儿呢，您时常开心便是最重要的，旁的事就莫要操心了，大小不还有我们呢么。”云妨轻轻抚着老夫人胸口为她顺气。

祖母虽年迈，几日前却还是精神焕发的，可只是几日未见，她就老得连床也下不了了。

“明日你要送云芯入宫了，那丫头，性子比云柔烈，心计却不比云柔的多，入了宫，怕也是要吃亏的。”荣氏垂下眼帘，不住的唉声叹气。

云妨自然明白祖母的用意，忙道：“入宫一事，也是云芯妹妹自个儿求的，想必她亦是做足了准备，才愿选择这条路，祖母宽心吧，宫中争斗再怎么险恶，不还有姜家在她身后护着么。”

荣氏微微睁眼：“我怕的就是这个，自古姜家就没出过什么品阶高的宫妃。也从没想过要入宫，一夜之间飞上枝头。那里看似平静，却十足的凶险，一不小心，可就人头不保。”

云妨自然明白这道理，否则她又怎会冒着危险情愿被冠上欺君之罪，也要同陈景州策划一场莫须有的婚约。

“祖母，您宽心罢，我定会护了云芯妹妹周全的。”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是不知道云芯和云柔的勾当，云柔会为了入宫投入白家门下，比她更迫切的云芯又怎会甘于人后。

云妨早就知道的，只是她不说。亦不是因为心软，只是上一世，她终究是欠了云芯一条命。

那是个寒冬夜，萧容和白瑾妍正在边疆并肩抗敌。云妨独守王府中，却忽然收到姜府传来的家书。

上书王氏和姜桓思念云妨，特请她回府小聚。

眼看快小年了，反正她一人在府中呆着也是呆着，还不如回家与父母团圆。

于是便连夜赶回了姜府。

见到她的姜桓夫妇起先是有些错愕，怎么大夜里嫁出去的女儿突然回来了。可到底是没问出来，管她是什么原因回来，只要回来就好了。

云妨也未提家书一事，只道亦思念父母得紧，回来小聚。

那日一家子聊到深夜，都还意犹未尽。云妨在回玉盛阁的途中，竟碰巧遇上三房的云芯。

许久未见的两姐妹，见面时都不由一怔。

“姐姐怎么夜深还回来了。小心露重伤身啊。”云芯屈膝一礼道。

云妨也不愿计较云芯未称她为王妃一事，只浅浅一笑道：“正是这寒冬夜里思亲更甚，才会回来的。云芯妹妹怎么夜里也不歇息，跑到前厅这边来呢？”

云芯似乎是有备而来的，轻笑一声道：“听闻姐姐深夜回府，做妹妹的理应相迎，可不巧，因着一些事情耽搁久了，这会儿才来，好在还不迟，能见上一面。”

云妨忽觉她似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妹妹，若有事相商，直言便是，或者，同我一道回阁中坐坐，这夜露着实冻得慌。”

她正准备抬步，却被云芯挪身拦下：“姐姐，还是莫回去的好。”

云妨一怔，眼中的柔色也跟着灭了几分：“你究竟想说什么。”

“姐姐不觉蹊跷么，这大东夜里的大伯又怎会书信一封召你回来？”云芯的语气清然，缓缓如小溪流水。

云妨却不由惊诧，她怎会知道书信一事？究竟其中隐了何种缘由。

“妹妹若肯实话相告，姐姐感激不尽，只是若不肯说，也不必强求。只是我实在撑不住这天寒地冻，要回去歇息了。改日再说罢。”

云妨也不想再跟她兜圈子，径自就要离去。云芯依旧拦上来：“姐姐，听我一句劝，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可她倔劲儿上了头，谁劝也没有，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前头惊慌失措的跑来几个丫头，她正欲开口质问，就听得那几个丫头大叫：“走水了！玉盛阁走水了！”

若不是云芯当时的劝阻，恐怕云妨在那场大火中就要面目全非的香消玉殒了。

虽然事后依旧抓不到真凶，但她知道云芯定然是了如指掌的。只是她不说，却又救了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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