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派,是练武之人无一不向往的地方。
青鸾的祖师,名唤古老,三四十年前,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曾在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中夺得“天下第一高手”的美名,且蝉联十届之久。也就是最近几年说什么年龄大了,厌倦了江湖纷争,将青鸾扔给悟性极高的徒弟——洛凌天,便游山玩水去了。
江湖中也有“改朝换代”之说,武学造诣高者层出不穷,古老的名声便也在时间流逝中慢慢淡去。所谓名师出高徒,洛凌天的武功与名望绝不输于年轻时的古老,且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怎奈他是个怪人,从不过问江湖之事,甘愿委身于师傅留给他的小小青鸾之中。
即便如此,登门求师者也是络绎不绝。洛凌天收徒却不看家室,不论资质,只求一个所谓的缘字。能入青鸾者,除了青鸾弟子,便是做饭的厨娘,所以武林中尚未有人得知青鸾的全貌。
神秘,却是令人向往。
在青鸾山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大片竹林。翠竹细长,一耸入天,竹叶在微风的吹拂下相互碰撞发出“沙沙”声。遍地铺满落叶,一脚踏上,脚下松软耳边声音微弱,给这幽林添了几抹活气。呼出体内的浊气,吸入清新的空气,可平心静心,于练武之人,百利而无一害。
这片竹林,是青鸾弟子练功的地方。
此时,一众师兄弟在林中过招,一招一式,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然而三师兄洛卿却是不着痕迹的挪动到洛长歌身边,笑容暧昧不明。
“小师妹,你家小相公呢?”
“美人儿你没毛病吧?你瞧,怎的又说胡话了?”洛长歌咂咂嘴,作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右掌朝洛卿脑门儿探了过去。还未等她碰上,洛卿就一个后退跳出老远,两眼瞪得圆溜溜的,警惕的盯着那只如玉般白皙的手臂。
洛长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不过是想瞧瞧你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大美人儿你这是做什么?还怕我打你不成?”
“你这丫头鬼点子多,得提防着。”
“那别招惹我不就得了?”洛卿的话,洛长歌全当夸奖,笑得两眼弯弯,“何况美人儿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我也舍不得划花了啊。”说着还轻挑的朝洛卿吹了口气。
洛卿顿时就顶了个大红脸:“你怎的生成了个姑娘家?活像个登徒浪子!”
这害羞的模样惹得洛长歌笑容更大,她越是开怀,洛卿越是恨得牙痒痒,对着洛长歌的笑颜咬牙切齿了片刻后他才想起了正事。
“鬼丫头,洛离哪儿去了?”
洛长歌只觉自己和洛离俩明明纯洁得跟山泉水似的,结果到了这洛卿嘴里就成恩爱小夫妻了,果真谣言可谓!
“一开始就像这样说人话不就好了么?”洛长歌用食指关节敲着脑袋回想,许久方才说话,“好像是师傅让他下山去了。”
“下山?下山做什么?”
“买菜。”
“买菜?!”洛卿将眉毛拧成了毛毛虫,“你家小相公还真是讨师父的欢心,现如今连买菜都归他管了,怕是过不了多久这青鸾就得跟他姓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洛长歌白他一眼,“不过是单纯的买菜而已。”
洛卿显然不信:“厨娘都是死的啊?用得着他去买菜?”
洛长歌眸色沉了沉,但笑不语。
买菜根本不是目的,师傅这么做,不过是想随意找个理由将洛离支开罢了。洛离是为数不多的想要护她也有能力护她的人,此番怕是有人不想他在此碍手碍脚。
令人心寒的是,师父也参与其中,而且,他并没有站在她这头。
洛卿将手在洛长歌眼前晃了晃:“笑成这样,在想什么呢?”
“美人儿你如此惦念洛离,我在想你是否对他有意。”
洛长歌本欲如此说,却不知从何处猛然冲出一群黑衣人,齐齐跪倒在她脚下,逼得她将这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公主殿下,请随臣等回宫!”
“公主?”还未待她反应,洛云裳便不解的轻喃出声。她回头环顾众人,大眼睛“轱辘轱辘”直转,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唇红齿白,相貌阴柔的洛卿身上。
她“咯咯”的笑着,如银铃声一般清脆悦耳:“这儿都是些壮汉,皮糙肉厚的,三师兄,也就你生了一副公主相。怎么?既然有这么好的身世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也好让师兄弟们也跟着你沾沾光啊!”
闻言,师兄弟们渐渐笑开。
洛卿本来脸皮就薄,这哄笑声逗得他白皙的脸蛋儿涨得通红,活像只煮熟的螃蟹。只见他气急败坏的冲到洛云裳身前,朝着她的胳膊用力地胳膊拧了几下。洛云裳疼得直“哎哟”,他却仍不解气,恶狠狠的对她说着。
“死丫头片子,居然敢拿师兄我开玩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谁愿意当那什么狗屁公主谁当去,师兄我才不…”……稀罕……
然而洛卿话还未说完,便觉身后杀气腾腾,他转头接了那人一掌,却被他的掌风击得连连败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嘴角淌下一行血来,他还来不及去擦,那人脚下生风,三步并做两步至他身前。
这名黑衣人与其他衣着略有不同,想来是他们的统领。只见他右手弯如鹰勾,掐上了洛卿白嫩嫩的脖子,后者武功不弱,在师兄弟中算得们上乘,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气,现在却动弹不得,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黑衣人未曾蒙面,但众人却是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因为那双眼,比鹰还要锐利,仿佛他在你身上扫过,便能立马戳出个血窟窿。此刻,他眼里闪过阴狠。
“侮辱公主者,死!”
只见他周围杀气腾腾,使得在场之人有些窒息,他手指却是慢慢收拢,像是在享受着猎物垂死前的恐惧与挣扎。
洛卿虽生了副女儿家的相貌,内里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惊恐,反倒是棋逢对手的快意,他闭上眼,笑容释然。
“三师兄!”
“三师弟!”
……
众人惊叫出声,眸里尽是担忧与心疼,空气中都弥漫着哀伤,愈积愈浓,久久不能散去。平时流血不流泪的男儿,竟一个个湿了眼眶,个个握紧手中的剑,欲要向那黑衣人砍去。
就在这时,寂静的竹林里响起了冷冽且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狗奴才,把你的咸猪手给本宫拿开!”
师兄弟们齐齐惊住,生怕这过激的言行会激怒黑衣人,就算到时救回洛卿,怕也是回天乏术。然而黑衣人统领不但未生出丝毫怒气,反倒是未有丝毫迟疑便止住了收拢的动作,退回了原先的位置,毕恭毕敬的跪下。
洛卿揉着带有红痕的脖子,轻咳几下,偏头看向那个一脸怒气的绝色女子,眼里满是不敢相信。这丫头,当真是那个没规没矩的洛长歌么?
师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洛长歌踏着步子,缓缓逼近,举手投足间皆是无法言喻的气势。只见她朱唇微启,声音冷冽若冰:“未得到主人命令就敢私自行事,你们是狗胆包了天了么?!是瞧不起本宫,还是欺负我西凉皇室无人!”
这话如针,虽小虽短,却能直插要害,顿时就给黑衣人们都安上了足以诛灭九族的罪名。然而他们却是不知“恐惧”为何物一般,个个面无表情,机械的说着:“臣等不敢!臣等知错!”
声音整齐合一,如排练过千万遍一样。
“本宫谅你们也不敢!”
洛长歌美丽的面容上尽是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讥笑与嘲讽:“你们就在这儿给本宫跪上一日,以示惩罚。不准喝水,不准吃饭,动一下就再加一个时辰。若本宫知道有谁偷懒,自个儿上山顶喂狼去!”
她红唇轻抿,眼底心头尽是不屑。
南宫彻,你就派这一群古板不知变通的家伙带我回宫?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在他们面前,我是主子,没有奴才敢不听主子的命令。我倒看看以我皇族公主身份震着,他们能奈我何?!
“臣等领命!”
还以为御林军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就跪着吧!”洛长歌满意的歪嘴笑了笑,丝毫不掩饰眼里的轻蔑,说着转身欲走,这时,身后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请公主随臣等回宫!”
如花笑颜瞬间僵在了脸上,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洛长歌猛然回身,凤目瞪得如铜玲一般,怒气横生,面目略显狰狞。一时间也忘却了仪态端庄之说,接近歇斯底里的咆哮。
“全都给我闭嘴!”
“请公主随臣等回宫!”
“给本宫在这里跪两天!”
“请公主随臣等回宫!”
……
洛长歌已然气急败坏,恨不得用眼神将眼前之人凌迟:“不知死活!既然你们想跪,就老老实实给本宫跪上三天三夜。谁再敢多说一句,杖毙!”
洛长歌几乎是落荒而逃。
师兄弟们一个个呆做了木头,满脸茫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些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是什么来头?相处了十年的小师妹怎的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贵为公主,理应安享荣华富贵,她又何苦来青鸾派受苦受累?
“砰!”洛长歌大力将房门关上,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铜镜中自己稚气未脱的绝美容颜暗自出神。
回宫,多么可悲的字眼啊!难道我终究逃不过这命运,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冰冷彻骨的地方么?
我怎甘心一个人活着,一个人老去,我怎愿在最好的年纪就被逼迫着在深宫中枯萎?
大千世界我还未曾看尽。我还没找到愿意为我绾发、能够许我白发此生的人啊!那么怕孤独的我,又怎能耐得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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