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珞。”洛长歌盘腿坐床上,右掌撑着脸,“你说,为什么商汤这么讨厌我?”
珞珞正值双十年华,没了花季少女身上的那份稚气与灵气,多了一抹成熟女人的韵味。她的五官不算精致,但很是耐看,许是常年待在雪华山之上,皮肤白得如这山上的素雪一般。
闻言珞珞回头,将找出的狐毛大氅盖在洛长歌身上:“宫主不讨厌姑娘。”
“可是他怎么都不肯娶我。”洛长歌将头都缩在了大氅里面,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见她颇为气恼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珞珞从大氅下拉出洛长歌的脚,耐心的给她穿着鞋袜,就像照顾自家小妹一样:“姑娘喜欢珞珞么?”
虽不知她这是何意,洛长歌还是遵从自己的心思猛点着头:“喜欢。”
“那姑娘要娶珞珞么?”
“我们都是女孩子,怎么……”
珞珞出言打断:“姑娘直接回答珞珞的问题。”
洛长歌摇了摇头:“不要。”
“这不就对了。喜欢,不一定非要用一纸婚书来证明。”珞珞摸了摸洛长歌的头,“姑娘要相信珞珞,宫主并不讨厌你,甚至,可以喜欢你。”
洛长歌自然没有错过重点:“‘可以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外人不能说太多。”珞珞将洛长歌从床上拉起,“姑娘自己慢慢悟吧。”
屁股刚离开床,洛长歌就又坐下了,瞬间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肉粽子。真可爱,珞珞差点就伸出手捏捏那红彤彤的脸蛋:“姑娘不都这个时辰去找宫主么?今日怎么不去了?”
“不想去。”被子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我只知道他是商汤,很喜欢吃东西,可是我连他口味偏咸一点还是偏淡一点都不知道。明明是心心念念想着的人,有时候却又感觉像是个陌生人。珞珞,你与他自小一起长大,跟我说说他的事好不好。”
珞珞蹲在地上:“把脚伸出来。”
洛长歌乖乖照做。珞珞又将刚才穿上的鞋袜脱了下来,语气像是在跟小孩子说话:“姑娘得体贴珞珞,出门一定得穿得暖暖的,上床前得把沾了湿气的衣服脱下来,免得染了风寒。雪华山终年严寒,浣洗后的被子床单晒个几个月也干不了,所以姑娘下次不能将鞋穿到床上了,知不知道?”
“知道。”
珞珞将洛长歌的脚塞进了被子里,为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头,温柔细腻的嗓音与清泉般流淌而出:“我比宫主要大上几月,婴孩时的事早已记不得了,自从我记事开始他便在雪华山上守着这冷清的玉玦宫了。听宫里的老人说,宫主还不满半岁的时候他的爹娘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所以宫主自幼是由老宫主抚养长大,也就是宫主的奶奶。
老宫主对宫主很严厉,没日没夜的练功,宫主练寒冰掌练得手指被冻在一起也一声不吭。珞珞有幸,幼时是宫主的玩伴,宫主说,他要学有所成,他要去找他爹娘。宫主那时也就是个五岁的孩子,我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放在心上。
宫主后来兑现了他的承诺,十五岁的时候就学完了别人一生都学不完的武功,只是不知为何,那寻找爹娘的心却是淡了。”
“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商汤的奶奶?”
那老太太虽总板着一张脸,但向来待她很好,珞珞情绪有些低落:“老宫主年岁已高,又久居这阴寒之地,身体越来越差,前些日子更是频频咳血,宫主请了名医来看,却都称回天乏术。宫主不信,将老宫主送去南方水乡小住片刻以修养身体。”
明明是宫主,却将房间选在了在玉玦宫中最偏僻的地方;明明没有宫主架子,却不许身后的人靠近半分……我原先不懂,现在却差不多明白了。商汤,你大概是习惯了这种孤独的感觉吧,先是生你的父母,后是养你的奶奶,你怕透了这种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又无力回天的感觉吧。
无爱便无嗔,真是个胆小鬼。
“回天乏术!”洛长歌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是病就总有药可以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珞珞长长叹了口气:“有比没有也好不了多少。”
洛长歌皱了皱眉:“怎么说?”
“这药,是血莲。”
洛长歌猛地从床上坐起:“血莲是什么?”
“乖乖的躺着。”珞珞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床上盖好被子,“血莲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药材,只有位于西凉和南湘边界的雪华山才有,然而雪华山也并非处处都是。
雪华山有一寒洞,血莲都生长其中,可这洞怪异,若有人进入,极易引发雪崩。人被埋在其中也不打紧,可是除非有鲜血养着,不然血莲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都会在一时辰中枯萎,着实可惜了这可以延长寿命调节内力的奇药。”
“寒洞在哪里?”
“姑娘想做什么?”珞珞瞧出了端倪,劝诫着,“这种傻事,就是想想都不行。”
“珞珞多想了。”洛长歌一脸无害,“我不过是问问罢了,没有想其余的事情。”
“那就好。”珞珞将洛长歌的鞋子拿起,想着没了鞋子这让人不省心的丫头便不能四处乱跑。她叮嘱着:“我有些事,去去就回,小瑶在门外候着,姑娘有事便唤她一声。”
洛长歌乖巧的点点头:“好。”
待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床上的人一把揭开了被子,穿着白袜便开窗跳了出去。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红衣少女红着脸一直跑,一直跑……
玉玦宫坐落在雪华山之巅,身后就是悬崖万丈。大雪连下了三日,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附近的几个山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一月相处下来,“商汤”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洛长歌这么懒的女人,除了缠着他的时间,她一天到晚都是在床上度过。
洛长歌怕冷,便整日缩在被窝里,用被子将自己包裹成粽子,一睡就是一天,看上去好不滑稽。吃饭的时候她都懒得伸手,总是欺负珞珞的好脾气,让她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
凭珞珞在玉玦宫的身份地位全然不用如此委屈自己,但她好像并没有为洛长歌的难伺候而生气,反而乐在其中,倒像是很喜欢她这个新主子。
这日天气又冷上了几分,连一向不畏寒的“商汤”都不得不披上了狐裘。洛长歌今日竟破天荒的没有来打扰他,开始是颇为高兴的,只是到后来所有愉悦都化作了担心。
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商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洛长歌居住的素月阁。婢女小瑶老远便瞧见了他,躬身行礼:“参见宫主。”
“起身吧。”“商汤”一拂手,“你家主子可是在里屋睡着呢?”
小瑶颔首答话:“是。”
“哦。”
“商汤”转身欲走,可许久都没能挪出一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房门打开。”
“是。”小瑶开了门。
此番亲自来找她,那女人定是得意的不行,若是误会我对她有意思该怎么办?我也解释不清,莫不是说顺路走到这里,便顺便进来瞧瞧?“商汤”犹豫着进了素月阁,这才发现自己的忧虑全然多余。
“滚进来!”
小瑶迟疑了半晌方才知道说的是自己,连忙进了屋子,双腿一屈,便跪在了“商汤”跟前。冷汗顺着鼻尖滴下:“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宫主息怒,宫主息怒……”
“人呢!”
“商汤”指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他看不到,便不知自己如今表现得是有多反常。只见他绽出了嗜血的笑容:“连主子都看不住,你这奴才要来有何用!”
“姑娘明明没有出来过的,怎么会没有在屋子里?”小瑶脸上写满了慌乱,泪如雨下却不敢哭出声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宫主饶命,宫主饶命……”
珞珞将手中香气四溢的袋子提到鼻子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满意的踏进了素月阁:“姑娘,快看珞珞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话音刚落,袋子就落在地上,里面的糕点被摔得不成形状。珞珞跪在了小瑶的旁边:“珞珞不知宫主前来,有些失礼,望宫主不要怪罪。”
“商汤”瞥了地上被摔成泥的糕点一眼:“你下山就是为了去买这东西?”
“是。”珞珞点点头,“奴婢跟姑娘提起过这糕点,姑娘很想吃,所以我……”
“商汤”笑得残忍:“所以你为了买这破烂玩意儿,把人给弄丢了?”
“姑娘不见了?!”珞珞大吃一惊,看向一旁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瑶,“小瑶,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把姑娘看紧么,你怎么会给看丢了?”
小瑶不停的摇着头,汪汪大眼早已肿成了核桃,好不可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商汤”勃然大怒,将身旁的矮桌一把掀翻,茶杯茶壶都摔成了碎片:“本宫给你时间好好想想,那蠢女人到底去了哪里!”
珞珞头越埋越低,颤颤巍巍的说:“姑娘……姑娘她可能去了后山……”
“后山?”“商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可是百丈悬崖!她武功尽失,跑去那里干什么?”
珞珞愧疚得不行:“血莲……姑娘想找血莲。”
“该死!”“商汤”低咒一声,“你最好给我烧香拜佛求那蠢女人平安回来,否则我让你给她陪葬!”说着便施展轻功急急的朝后山而去。
“是。”
晶莹的泪珠从珞珞眼眶滚落而出,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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