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女人都是水做的

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若洛离还不能明白高春鸿的心意，那确实是真傻了。

她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他心有所属，不得不辜负她的一片情义。

此刻，洛离也就只有装傻了：“我怎么会忘了呢？你们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不知你大婚，所以没有备上什么礼物，但祝福几句还是要的。望你能够与你所爱之人恩爱一世，儿孙绕膝，白头到老。愿你能够无忧无愁，长乐未央。”

洛离的话向来很少，尤其是失踪过后更是整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如今让他说这么多话，实属难为了。这不，恰好就说到了不该说的话。

听完这话，高春鸿的脸上已挂满泪痕，但她却是冷笑几声：“洛离，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说这客套话？我心心念念的人不就是你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还是说，你是在故意讽刺我？”

洛离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明亮的眸子被一层阴霾笼住。忽然，他抓住了她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高春鸿一把甩开：“别碰我！”

此时的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虽然狼狈，却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

高春鸿吸了吸鼻子，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些：“洛离，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能接受我么？你过去可以不爱我，现在也可以不爱我，都没关系，我都不在意！”

洛离叹了口气：“高姑娘，你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什么都不做就放开你才是委屈自己！”高春鸿一脸严肃，“洛离，你好歹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自己爱上我的机会。你若让我跟你走，我便可抛弃双亲、抛下高府一百多人的性命，哪怕是淡饭粗茶我也愿此生共你。”

说到这里，高春鸿紧咬牙齿：“但你如若瞧不上我，那就立马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滚！”

最后一声，高春鸿咆哮着喊出，面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都说出嫁是女儿家一生最美丽的时刻，可高春鸿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眼前身着凤冠霞帔的美丽女子，虽然衣着有些凌乱，妆容也都被泪水模糊，但仍旧算得上是美艳动人。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迷糊却又不失精明的倾国女子。

洛离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然而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却伸出两只手臂，死死抱住他的弯身。

明明是她让他走的，现在却又死皮赖脸的挽留他！

高春鸿觉得自己很丢人，但她也没有办法。相比较羞耻，离开他会让她更为痛苦。若能有办法可以留下他，她一定会用尽力气去做。

“放开！”洛离喝到。

高春鸿马上就要嫁人了，若让她的夫家知道她和他如此亲密接触，她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他既已负了她的情深，就不能让她的往后再为他所累。

高春鸿将头埋在洛离背后的衣裳里，贪婪的大口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她在摇头，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倔强：“不放。”

她有感觉，若此次放他走了，他便再不会回来了。他们，就是真的不可能了！

看着紧紧交缠在自己腰间的柔夷，洛离狠下心，硬生生的将她的手掰开：“对不起。”

“洛离！不要走！不要走！”

高春鸿哭喊着想要抓住他的衣服，却快不过他的速度。她跟着他奔跑，却踩到了拖到地上的裙摆，重重的跌在了地上。她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像是个被世界遗弃的小孩，哭得那么无助。

洛离咬着牙，握紧拳头，走得那么决绝，始终都不曾回头。

高春鸿呆呆的在地上坐了很久，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眼神空灵。丫鬟们被她这副近乎绝望的模样所吓到，都不敢上去扶她。半晌，高春鸿却是自己站起身来，像是没有灵魂的躯体，一步复一步，自己走上了马车。

“小姐这副模样如何能够面圣啊？”

小云急得直想掉眼泪，她很想找个地方再为高春鸿梳妆打扮一下，怎奈北昭皇帝还在等着，不能误了时辰，只好又上路。

众人都不复先前的心情，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马车内。

高春鸿埋着头，低低笑着，身子都随着笑得动作抖动着，就像是真的很开心一样。但脸上挂满的泪水却残忍的揭露了她的心伤。

她舍不得他，她心有不甘，这是不争的事实！

“仅仅是这样，你就哭得这么伤心了？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耳边传来稍有不屑的好听男声，高春鸿抬起头来。

只见她面前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相貌堂堂，但她着实见多了，也不足为奇。他的一头墨色青丝用黑色发带简单束起，看上去随意且慵懒。

这寒冷冬日里，他只身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袍，裸露着胸膛，但表情淡淡，一点都看不出受冻的迹象。最吸引高春鸿的不是他俊俏的容颜，而是他的手。

他肤色很白，却不显病态。他的手掌很宽厚，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到毛孔。他的指甲大概有半个小拇指那么长，看上去更觉邪气。

他的手居然比脸更为引人注意，真是个怪人！

这是高春鸿对他的第一印象。但仅仅是迷糊了片刻，高春鸿便意识到了不妙。刚才我进马车的时候这里面的确是没人，刚才也不过是阖眼片刻，怎会连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已坐在我身边都不知道？

高春鸿明白，不是她不够敏感，是因为眼前之人的武功已经好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他，绝对是个可怕的男人！

想到这里，高春鸿下意识的就想叫人。然而那人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先她开口：“想叫人是么？不过我想他们大概都帮不了你了。”

他眼角弯弯，像是在笑，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温度。见高春鸿怀疑的直盯着他，那人双手一摊：“你若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你大可自己去看。”

高春鸿不相信他，猛地拉开帘子。

入目的，除了血，还是血。

地上到处都是细碎的人和马的器官。那个目光有些凶恶的大将军此刻正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他的眉心插着一根小指长的银针，铜铃似的双眼大睁着，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想来，他是在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便被这小小银针夺了性命。

这些不过算是正常。

更恶心的是，地上匍匐着不少瘦弱的身体，他们正爬在碎肉旁不停啃食着，脸上都是满足的表情，像是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

那些是人，是人啊！

高春鸿被吓得惊叫一声，惊扰了那些埋头享受“美餐”的人，他们抬头向高春鸿望去。那些人都是绿色的瞳孔，眼球向外凸起，脸颊上的肉溃烂不堪，有的还淌着黄色的脓水。更为恐怖者，两只手掌都没有血肉，只剩下白森森的掌骨。

“呕～”

高春鸿抑制不住呕吐起来，还不忘不停的往车厢里退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脸上头一次浮现出了惊恐的表情。

“呵呵……”黑衣男子轻笑出声，朝着那些不像是人类的家伙摆了摆手，命令到，“瞧你们那副样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高小姐貌似胆不大，可别吓着她了。退下吧，等高小姐走了，你们若想吃，就吃个够吧！”

听了黑衣男子的话，那些令人恐怖的东西居然点了点头，张嘴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喊，像是应允，便一个跃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张嘴的时候，高春鸿看得分明。两排发黑发黄的牙齿镶嵌在牙龈上，看上去要比一般人的要粗大许多。其中两颗又长又尖利的牙齿分布在门牙两旁，看上去与肉食动物用来撕碎猎物的獠牙无异。

这并不是关键所在，重点是他们都没有舌头，这便是刚才说不出话来的原因。

他们是人——这是高春鸿的直觉。

可他们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却又像是野兽。他们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其中原因，还得是他们的主人才要清楚。

那黑衣男子看上去如此年轻，可这些异种人却偏偏臣服于他的命令。这让高春鸿忽然明白——若那些相貌丑陋的家伙是妖怪，那么此时坐在她面前对她温柔微笑的少年便是魔鬼！

高春鸿戒备的看着黑衣男子，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危害她生命的举动。见她反应如此剧烈，黑衣男子玩味的笑着，用中指关节在木质的马车上轻轻敲了几下，发出闷沉的响声。

高春鸿始终仔细注视着他的动作，像是想要看破他的企图。

忽然，帘子被从外面拉开，高春鸿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拉开帘子的手。他的手很瘦，手背上皮肤褶皱在一起，还尽是些大大小小的黄褐色的斑块，想来是个老人家。

那人穿着一身肥大的黑色衣服，披着黑色的宽大斗篷衣。那帽子很大，将他的头颅遮挡得严严实实，若硬要透过帽子看，也只能看得到他脸上那银制的鬼面具。

那人抬头迎上了高春鸿打量他的视线，只一眼，看得她毛骨悚然、胆寒心颤。

面具人一把抓住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云的领子，将她提溜起来。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重重的丢进了马车里。

刚才见识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小云怕得不行，猛地朝高春鸿扑去，死死抱住她的脚，怎样都不肯放开。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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