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老远就听到了安阳的声音,片刻后,只见她慌慌忙忙的冲入了惊鸿殿,快步奔到高春鸿身前,不停的喘着粗气,却笑得嘴都快裂开了:“娘娘……祁城的线人来报……说……说……”
“想要荣华富贵就把这急吼吼的性子给本宫改掉!”高春鸿瞧上去没多大的兴致,瞪着凤目怒斥着安阳,“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本宫说!”
“是。”如此一来,安阳的兴奋劲也褪了大半,深吸几口气终于缓过劲来,“娘娘,线人来报,祁城的水,治住了!”
明明是日夜希翼着的结果,高春鸿却是身子一僵,笑容很美,却叫安阳不大看得明白:“是么?”
“如此重要的事安阳自是不敢乱说,确认再三方才敢传入娘娘的凤耳。”安阳兴高采烈的说着,“恭喜娘娘……”
与她相比,高春鸿显得淡然,倒像是当上储君的是安阳一般。还未等安阳说完,她便朝她挥了挥手:“行了,你先下去。”而后右手撑额,尽显疲态。
娘娘……好像不大高兴……
安阳怀着疑惑朝高春鸿行了一礼:“是,娘娘。”而后转身朝殿门而去,期间转身看了高春鸿一眼,满目担忧。
“砰!”殿门重重关上,一女子从高春鸿身侧的屏风后走出,“啪啪啪”拍掌声在空旷的惊鸿殿回响。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长及脚踝,未扎未束,任其披散着,倒像是件纯黑的外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恭喜了,贵妃娘娘……”说到这里,她反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该说是继西凉乐央帝后的又一位身为女子的储君殿下!”
洛长歌便是南宫乐央,几日前高春鸿便知晓了,如今甄夕瑞这番话在她听来不是祝贺,倒像是讽刺,讽刺她永远居于洛长歌的身后!
“洪水止住了,祁城附近百姓的命保住了。”高春鸿不甘示弱,讽刺了回去,“重华既有这救苦救难的本领,想来搁在哪国都能得到皇帝的重用,建立丰功伟绩,流芳百世岂不更好?又何必窝在重华殿中做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落得遗臭万年的宿命?!”
高春鸿哪里有这么聪明的脑子?治洪水的法子,是重华让甄夕瑞交给她的。
甄夕瑞的笑意顿时冷了下来:“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你最近脾气越发的大了。”高春鸿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了床,缓步走到甄夕瑞跟前。明明后者要高上一些,却莫名觉得高春鸿俯视着她,“别忘了,是你们求本宫合作!你不过是重华养在身边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对本宫大呼小叫!狗,就该有狗的样子,该摇尾乞怜就给本宫摇尾乞怜!”
“贵妃娘娘,你胆子可真肥了不少。”话音落下,甄夕瑞弯如鹰勾的手指猛地掐上了高春鸿的脖子,且逐渐收拢,“别给我摆你那臭架子,取你的命对我来说,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好啊,本宫正不想活了,你掐死我好了!”高春鸿脸部充血,又涨又红,她虽已痛苦的拧紧了眉,嘴上却未流露出丝毫的恐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没了本宫,重华这八月来花在本宫身上的心血便全都白费了。你以为重华还会像从前那般纵容你么?”高春鸿“咯咯”的笑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别天真了!你们的事儿,本宫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重华对你已无愧疚,如今又有个碍眼的洛长歌,你大可为了你那薄薄的脸皮杀了本宫,但如此一来,你和重华……就再无可能了!”
甄夕瑞白着脸松开了手,看着高春鸿的眼神有些骇人:“贵妃娘娘,你倒是厉害,不过八月,便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高春鸿坐在梳妆台前,擦粉以掩盖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本宫不想再听废话。”
甄夕瑞从怀里掏出个盛着淡红色粉末的透明小瓶子,躬身放在了高春鸿手边:“用那种便宜货水一充就露馅了,用这个,一涂便好得彻彻底底。”
这人怎么忽然这么友善了?
高春鸿怀疑有诈,偏头看她,却见甄夕瑞勾唇对她笑着:“怎么样贵妃娘娘,我这狗尾巴摇得您舒心么?”
后者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甄夕瑞也不自讨没趣,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自下而上,在眼睛周围画着圈圈,那模样,倒像是在同什么告别。许久,食指与大拇指朝右眼探去,高春鸿在铜镜中看得分明,不由得扭头看她,目瞪口呆。
“你……”
“贵妃娘娘拿着吧。”甄夕瑞将握着纯黑珠子的手在高春鸿面前摊开,右眼眼珠灰沉沉的,没有光泽,“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我还不舍得给的。”
这是她的眼珠啊!
“你这个疯子!”高春鸿双手捏着袖袍死死的盯着她,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身子轻轻的颤抖着。
“刚才不说得挺好么?我以为您已经不怕了。”甄夕瑞冷笑一声,硬掰开高春鸿的手,将那黑色的小珠子塞到了她手里,“东西给了,那我就先走了,贵妃娘娘定要记得吃。”说着便跳出了窗。
吃?高春鸿恶心得恨不得将手里这软乎乎嫩滑滑的东西丢出去,怎么可能会吃?!
怒火涌上心头:“这是什么鬼东西!”
甄夕瑞没有回头,一眨眼便已不见,她的声音,却在高春鸿耳边回响着:“成大事者,必须了无牵挂、不受牵制。这东西,你就当是药好了,服用之后,你便与我同生共死,自然,也能得到我的法力。从此绝情弃爱,将天下坐拥于怀!”
绝情弃爱?
“呵呵……”笑了几声,高春鸿立马冷下脸来,小珠子脱手而出,在地上跳了几下,也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里。她失神许久,终于开了口,似是在喃喃自语。
“洛离,我才不要忘记你……”
高春鸿已在月兰殿站了许久,直站得双腿酸软,但公子兰始终埋头批阅着奏折,就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既不让她离开,也不招呼她坐下。她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这样过了许久,公子兰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笔,但是仍未看她:“春鸿,祁城的雨仍在下,但洪水却是疏导通了,难民,也都安顿好了。这些,你知道么?”
“臣妾居于深宫,消息不灵通,哪能知道?”高春鸿含笑应着,“恭喜阿兰。如此一来,你便可安心睡觉安心用膳了。”
“春鸿……”这一声,公子兰唤得极其无力,“此番抗洪成功,用的是你给的法子。”
“真的么?”高春鸿蜜唇微张,作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闲来无事就喜欢胡思乱想,恰好阿兰近日因洪灾之事而忧心,我便思量了几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却没想真的帮到了阿兰的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春鸿……”公子兰叹了口气,“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伪装些什么,你想要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
“阿兰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高春鸿捏着的袖角已被手汗浸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
“别急着否认,先听我说完。”公子兰出言打断了她,“你放心,我不是在责怪你,不管你做什么,哪怕是要我的命,我都不会生气。我只是有些失望,我都将后位许给你了,你还不能满足么……”
“后位又如何?”既然瞒不过去,高春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死了,我便成了个挂名的皇太后,无人庇护,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只有如鸟儿一般被囚死在这深宫牢笼之中。我不甘心!不甘心!”
“太医说,我还几年时日,所以我想着,我要有所作为,我要在这几年强大起来,我要将丢失的权势都重新收回掌中。这样,我生可护你,死了,也一样。”
公子兰忽然笑了,苍白且无力:“可是,如今却是不能够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可是春鸿,帝王之位坐着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舒服,你将来后悔可怎么办?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说,我不怪你。
高春鸿莫名有了泪意,她吸了吸鼻子,脸上表情坚定:“今时今日所为,我绝不会后悔!”
“是么?”公子兰低下了头,稍有些落寞,“那样就好。”
高春鸿不再拐弯抹角:“所以,把储君之位给我。”
“你向我保证,你真的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
公子兰喃喃道:“好……真好……”
瞧他这模样,高春鸿鼻子一酸,莫名想将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但事到如今,她已没了这般做的资格。高春鸿不再看他,提步转身而去。
就在她快走到月兰殿门口时,公子兰开口叫住了她:“春鸿……”
高春鸿脚步一顿:“什么事?”
公子兰声音近乎哀求:“可以再叫我一声阿兰么?”
“……”高春鸿闭上了眼睛,“阿兰……”
“嗯。”公子兰应着。
“没事我就先走了。”
公子兰再次开口:“春鸿……”
高春鸿皱了眉头:“有什么事可以一次说完么?”
“储君之位我给你,明天就差小琛子将圣旨送入你宫中。一定要等我……等我死后再拿出来。”
“好。”
公子兰无力的躺在龙椅上:“没事了……没事了……你走吧……”
“阿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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