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尖利的声音划在耳膜之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穿着红蓝官服的百余名官员将脑袋埋得低低的,默然不应,大殿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退朝”二字已卡在太监的喉咙上,眉头越锁越紧的公子兰却开口打断:“祁城的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洪水泛滥成灾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爱卿们还未想到对策么?!”
夜不成寐,他眼下乌青很浓,许是受了寒,声音也有些沙哑。
“这……”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为难,而后异口同声道,“未曾。”
公子兰怒得将整齐叠好的奏折拂倒在地:“十日了!洪水淹没了八个村庄,五千三百一十七人流离失所,二千六百二十二人淹死、饿死、病死!那都是我北昭的子民!”说到这里,公子兰拍桌而起,“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没有办法也必须给朕有办法!”
“臣等有罪。”
官员齐刷刷的跪下,弓腰埋首,看似恭敬无比,脸上却都写满了鄙夷,更有甚者甚至小声嘟囔着:“丑人多作怪。”
跪在前排的小老头是精悍短小,一副精明相。只见他被挺得很直,瞧着公子兰开了口:“陛下,臣等也不是日日只顾吃喝,然而为洪灾之事绞尽脑汁也全无办法。陛下也知此事的无奈,应当好好体谅臣等才是。”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都想不到办法,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公子兰软弱惯了,虽偶尔也有怒气,但从没有人理过他,只当他是小孩子发发脾气。他也不笨,知道他的江山已岌岌可危,从不敢得罪人,本以为如今也是这般,谁知他却是抓起身侧的一本奏折朝那小老头脑袋砸去。
小老头被砸了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便传来了公子兰暴怒的声音:“体谅?你让朕体谅?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邋遢事!”
“臣……”小老头欲说些什么,公子兰出言打断,“别急着否认,那折子里写得清清楚楚,你自己看!”
闻言,小老头立马捡起折子打开看了起来,不过短短百余字,却将他的罪行全数列了出来,总共八条,每一条都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死罪。手上顿时没了力气,折子掉在了地上,声音很闷,只见那小老头面色惨白,额际已冒出了冷汗。
“陛下,这纯属污蔑!”小老头睁大眼看着公子兰,莫名生出了惧意,“自先帝那儿算起,微臣当朝三十五载,微臣是什么人,陛下还不清楚么?你且听微臣解释……”
“解释?你竟要给朕解释?”公子兰已从龙椅上下来,只见他嘴角笑意冰冷,“朕顾念你是两朝元老,对江山社稷有功,所以将押送赈灾物资的事交给了你。而你是怎么回报朕的信任的?!”此时公子兰已行至小老头身前,只见他抬腿一脚踹在小老头的胸口:“你竟给朕克扣半数赈灾款!”
小老头被踹到在地,以前嚣张得很,如今却是一声也不敢吭。公子兰双眼赤红:“这些年来你贪赃枉法,你以为朕不知道么?朕念你是有用之才,一次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还不够体谅你么?可你呢,居然私吞了朕的子民的救命钱!”说着又想给那小老头一脚。
脚还未来得及落到小老头身上时,公子兰被人抱住了腿,小老头正好趁这个空荡爬到了一旁。公子兰偏头,却见一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朝他讨好的笑着,露出了颗金灿灿的黄金门牙:“这三十多年来,丞相大人屡次三番建立奇功,如今将功抵过,陛下便饶了他罢!”
公子兰抽了抽腿,金门牙“嘿嘿”笑了几声松开了手。本以为劝解成功,顺利让那干瘪小老头欠了他人情,他笑得很是得意,谁知公子兰一抬腿,重重的踢在了他如怀孕八个月的孕妇的大肚子上。
“说好话也得换个人来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门牙被踹得仰躺在地,疼得呲牙咧嘴,仅仅片刻之后,他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跪着朝公子兰靠近。金门牙抱着公子兰的小腿,用扭曲的肥脸对着他:“微臣向来本本分分,也不知如何得罪了陛下,微臣……”
“这无辜装得可真好!”公子兰一把拔过立于他身侧的御前侍卫的佩剑,抵在金门牙的喉边,“朕给你银子,让你安顿难民,给他们找活计,不是让你差使他们给你建宅子!不是让你一分工钱都不发,谁不愿意就用拳头说话!更不是让你纵容你的手下侮辱妇女,甚至是十一二岁的小娃娃!!”
金门牙浑身一震,瘫软在地,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知道……”
“哪怕你们拍死只蚊子,都逃不过朕的眼睛。”公子兰上前了一步,剑尖已抵得金门牙脖子上的肉凹了一点,还没有见血,“你的罪,当诛!”
“不会的。”金门牙坐在地上往后退着,不住的摇头,也不知是真的笃定,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你是个胆小软弱的废物,才没有胆子杀我,不会……”
话音落下,利剑穿吼而出,金门牙甚至还没来得及痛苦的哀嚎一声便永久的停止了故意。他双眼布满血丝,瞪得几乎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公子兰猛地将剑拔出,“噗嗤”鲜血从金门牙脖子处喷薄而出,将他明黄色的龙袍染成了妖艳的红色。金门牙身子“砰”一声倒在了地上,震起了地上一层薄薄的尘土,亦惊起了剩下百余人的一身冷汗。
公子兰笑得有些悲凉,他提着剑朝小老头靠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条血路。跪在地上的小老头下意识便是站起身来逃跑,他也如是做了,然而刚转过身子,他便感觉有锋利之物透过后背直指着他心脏的位置。双脚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深吸了口气,转过了身子。
小老头咽了咽唾沫:“你不过是个挂名皇帝,我的权势比你大,我的钱财更是比你多上百倍!你不敢杀我,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耳畔传来了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小老头抓着刺入胸膛的剑,一道鲜血从嘴角滑出。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公子兰:“不可能……你……你怎么会……你……”
“你”了半天,也没有后话,公子兰将剑从他那年老的身躯中抽离,小老头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胸膛不断涌出鲜血,他却再无疼痛的资格。
“啪啪啪!”沉默的看完整场戏的公子明忽然鼓起掌来,“这杀人之事,皇兄可做起来可真是赏心悦目,着实叫臣弟折服!”
公子兰皱着眉扫他一眼,而后俯视着脚下跪着的百人:“朕知道在你们眼里朕是废物,是孬种,是怎样欺辱都不会反抗的玩物!可是朕这个玩物也是有脾气的,既然是你们将朕惹急了,就别怪朕不留情面!”
“臣等不敢。”声音整齐合一。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公子兰笑得讽刺,“说得可真好听,但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也就只有自己知道,说不定有人已盘算着怎样逼宫,怎样从朕的手里夺下江山!但朕想说,你们最好别存这个心思,如今,你们的命都捏在朕的手里,只要朕勾一勾手指头,便能让你们脖子上没了脑袋!”
“皇兄这么说就有些吓人了。”气氛紧张压抑,公子明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容臣弟说一句玩笑话,我们这儿百来个人,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将皇兄给淹死。”
“你们大可以不信朕。”公子兰朝身后勾了勾手,“小琛子,来告诉明王爷,你师从何处。”
“是,皇上。”小琛子行了个礼便快步上前,声音洪亮,“家师古老。”
古老?那可是武林至尊!怎会收这个小太监做徒弟?但事到如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于是乎,百来人一同哆嗦起来。
“皇弟可听明白了?”
公子兰看向公子明,只见他面色惨白,白玉扳指被大力震成了两半,他笑得难看:“臣弟都说是玩笑了,皇兄你看你,竟还是当真了。”
“看来你们也都无异议了。”公子兰轻笑了笑,“很好,那朕便可继续说了。朕在位七年有余,未曾育有子嗣,所以储君之位就一直这么空着。你们大可不必为如何刺杀朕煞费苦心,朕如今许诺你们,无论何人,无论身份,只要他献计解决祁城之事,储君之位,朕保证他坐得稳稳当当!”
此话一处,台下一片哗然,有人面露喜色,却有人为此深表怀疑,这公子兰,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公子明不自觉勾起嘴角:“皇兄此话可是当真?万不该逗我们开心的好!”
公子兰向来不喜欢这个皇弟,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朕何时说过假话?”
“皇兄圣明。”公子明拍了拍手,眸色亮了几分,这皇位,我势在必得!
大臣们愣了几秒,也跟着拍起手来,异口同声道:“皇上圣明!”
大殿外。
“果真是天助我也。”里面的话,高春鸿听得分明,不由的笑出了声,朝拿着一卷宣纸的安阳点了点头,“进去吧,记得要高声呼出本宫的名字。”
安阳乖巧的点点头:“是。”
“吱呀”一声,殿门开启,众人偏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瘦小的丫头逆光站在门口,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陛下,高贵妃见陛下日日为洪灾之事忧心,恐陛下伤身,冥思许久,特来献上这抗洪救灾的法子!”
公子明隐隐感到了不安,双拳不自觉收紧。
公子兰目光眀了又暗,缓缓开口:“……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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