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死也爱你

高春鸿从地上坐起，全身上下都透露出“颓废”二字，她看着高夫人摇了摇头：“我不恨她，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用，得不到爱人的心，护不得爱人的命！”

“娘亲。”高春鸿无力的叹了口气，“世人千千万，把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大抵就只有你和爹爹了。我恐爹爹被重华所囚，便将他遣去了东荒，就余你在我身旁了。如今你也要离我而去了，那便再没有人爱我了，再没有人……”

“鸿儿日后要一心向善，不与邪魔歪道为伍，做北昭王的好妻子，做北昭的好娘娘。那时，百姓自然会爱戴于你。”

从右手指尖到手掌，一点点化成紫色粉末，虽不疼痛，但真切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的感觉让高夫人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她将右手藏在身后，勉强挤出笑容：“至于娘亲，娘亲爱你，死也爱你。”

“娘亲骗人。”高春鸿双手抱头，哭得泣不成声，“夫子说，人一死，便是永久的消失，就算有转世，那也成了别人，再不是她了。娘亲入了阴曹地府，定会取一碗孟婆汤，将鸿儿忘得干干净净。”

“娘亲不转世，不喝孟婆汤。”高夫人身子慢慢上浮，高春鸿哭得眼泪婆娑，故没有发现，“鸿儿定会长命百岁，所以娘亲在奈何桥上等你七十年，下一世，我还做鸿儿的娘亲。”

“不！鸿儿这么坏，也不知下一世能否为人，娘亲……”说到一半，高春鸿愣住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娘亲，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只见高夫人的右臂已全数化成紫色粉末，那紫色的光晕正从右边小腿缓缓而上，从膝盖到大腿，从大腿到腰身，速度越来越快。那紫光没有停止的势头，不断往上，高夫人的身子也逐渐上升，面容变得模糊起来。紫色粉末从上空飘下，散了高春鸿一身，画面凄美得令人窒息。

“不！娘亲！！”高春鸿站起身来，欲要抓住高夫人飘远的身子，然而费劲力气也是徒劳。她从未有这么无措，只得声嘶力竭的哭喊，“娘亲！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娘亲！！”

“鸿儿，娘亲走了，别哭别闹，别太想我。”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高夫人眼角滑下，却在脱离她面庞之时凝成了紫色的珠子，“砰”一声掉在地上，坚固无比。与此同时，高夫人的身子发出镜子一般的破裂声，紫色粉末朝四周喷洒而出。

高春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化成了真正的灰烬。

“啊！！！！”高春鸿失去了力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这时，耳畔响起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只见白衣黑发女子在她不远处停下脚步，附身捡起那掩埋于紫色粉末中的黄豆大小的紫色珠子。

甄夕瑞用食指和拇指夹住小珠子，踹了踹高春鸿的腰：“贵妃娘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高春鸿双眼呆滞的望向前方，身子猛地抽搐起来，没有回话。

甄夕瑞嫌恶的看了她一眼：“你哪里能知道？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这是魂泪，是你娘亲的魂泪。你可知道什么是魂泪？”她蓦然笑了起来，极其欢愉，“灵魂，本不该有泪，这颗魂泪，代表着你娘亲生命的终结。你也许觉得没什么，因为你娘亲可不就是死了？但我要说的是，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死亡，你娘亲，已消失在了六界之中！”

听了这话，高春鸿抽搐得更加厉害。她看着甄夕瑞，双眼布满血丝：“消失在六界之中是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这一生，你注定双手沾满鲜血。你罪孽深重，下一世，乃至往后的生生世世，你就只能做个畜牲！”甄夕瑞蹲在高春鸿身侧，右手捏起她的下巴，想要更清楚的看到她有趣的表情，“想来你娘亲料到了这些，所以，她跟老天做了个交换。”

高春鸿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什么交换？”

“以她今生福泽，佑你浪子回头。以她善德之魂，换你来世为人。”甄夕瑞笑了，“高春鸿，你娘亲，魂飞魄散了。”

你娘亲，魂飞魄散了。

你娘亲，魂飞魄散了。

你娘亲，魂飞魄散了……

高春鸿不停的捶打着心脏的位置，娘亲，鸿儿这里好疼。

忽然，她起了身，双腿酸软无力，连滚带爬的转到了木桌之下，转了几圈而后将其掀翻，又双手双脚并用着从桌下爬到床底，嘴里不停念叨着：“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似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甄夕瑞有些明白，她摊开右手，梳妆台下便又一颗黑色的小珠子飞入她掌心。她捏着小珠子开了口：“贵妃娘娘，你可是在找这个？”

闻言，高春鸿偏头看来。甄夕瑞没有猜错，一见那珠子，高春鸿便如野兽般扑了过来，一把从她手上将其抢过，迫不及待喂进了嘴里。嫩嫩滑滑的珠子卡在了喉咙，高春鸿双手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

“来，喝口水。”甄夕瑞难得好心倒了杯茶递到高春鸿手上，若是从前，后者定会怀疑她不安好心，如今却是来不及思考便仰头喝了下去。

“砰！”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高春鸿呆站在原地，只觉全身上下的器官都重组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得她几乎没了意识。半刻之后，只觉她五官深刻了许久，唇色红上几分，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愈加深邃，瞳孔却是急剧缩小。与此同时，甄夕瑞灰暗的右眼恢复如初。

甄夕瑞微微倾身，嘴角带笑：“恭喜娘娘，做了正确的选择。”

高春鸿开了口，嗓音中没了从前那份灵动之感，却添了几分霸气：“滚下去！”

“哟，娘娘又开始摆架子了。”身材高挑的甄夕瑞俯视着高春鸿，“看来，娘娘还没有学聪明。”

“这是你该同本宫说话的语气？！”

高春鸿猛地出手，甄夕瑞偏头躲过，瞬间长长许多的指甲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就在高春鸿欲要收手再次出击的时候，甄夕瑞以绝对的速度控制住她的两手。

“你以为有了我的法力便能胜过我了？”甄夕瑞松开了高春鸿的手，同时一掌打在了她的右肩之上，后者不敌，被击得后推了十余米。

“白食哪有那么容易吃？你还是等修炼好了再来找我吧！”

“你以为本宫当真伤不了你？”

高春鸿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甄夕瑞莫名心跳一滞，她有直觉，高春鸿绝对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且，她能够做到。

果不其然，高春鸿伸出了右手，半指长的指甲在空气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只闻一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便见她将五指插入了自己的左肩，似是觉得不够，她五指在身体里转动着，流出的血竟是黑白两色。

“我知道，你很痛。”

高春鸿的手仍旧插在血肉中，一脸淡然，仿佛受伤的不是她一般。十米开外的甄夕瑞却是躬着身子捂着左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左肩衣服上莫名破了五个口子，黑白交织的血液将白衣染得煞是好看。

“呵呵呵……”甄夕瑞忽然笑了，“为了让我痛苦，贵妃娘娘不惜伤害自己凤体，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高春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从身体里抽出五指，将沾着血液的手指放在唇边，伸出血红色的丁香小舌舔了舔。铁锈般的血腥味在甄夕瑞的嘴里化开，她不禁皱了眉头。

这时，高春鸿抬腿行了几步。

高夫人留下的紫色粉末已褪成了米白色，无疑是她的骨灰。高春鸿跪在地上，将散落在地的骨灰都拂到一起，她笑得很是悦耳：“娘亲，我才不要什么浪子回头，因为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不玩再世为人，我要的，是和娘亲永远在一起。”

对于高春鸿的行为，甄夕瑞感到疑惑，正在这时，前者竟捧起一捧骨灰喂进了嘴里，明明身旁便又茶水，她却不喝，硬生生将高夫人的骨灰干咽下去。

她竟吃了她娘亲的骨灰！

嘴里味道很淡，甄夕瑞却捂着肚子一阵狂呕。待她终于可以直起腰来，却见地上的骨灰消失得干净，而高春鸿唇边带着可疑的白色粉末，想来，是她全部吃了进去。

胃再次翻江倒海起来，甄夕瑞脸色有些难看：“你这个疯女人！”

“本宫确实是疯了。”高春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被你和重华给逼疯的！”

“别把错都怪在别人头上。”见高春鸿提到“重华”二字，甄夕瑞面色一沉，“逼疯你的还有你自己！”

“你说的没错。”高春鸿拍了拍手，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甄夕瑞，终有一日，你会死在我手里。”

“贵妃娘娘的胆还真是肥。”甄夕瑞不怒反笑，“你如今敌不过我，你就不怕我趁机杀了你，以绝后患？”

高春鸿说得笃定：“你不会杀我。”

甄夕瑞笑意更深，她最爱的，是魔鬼，高春鸿如今已然入了魔，她自是舍不得杀她。相反，她对她颇感兴趣。

“但我会杀了你。”说完还觉不够，高春鸿又添了一句，“一定！”

“好。”甄夕瑞始终笑着，“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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