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离开了杨清修的家,踏着空无一人的寂静村道,往村外而去。毫无疑问,时时刻刻都精力充沛的洛云裳走在最前面,其次的是暮兰城,然后是洛长歌,阿枫习惯性走在洛长歌的后面,而胡文杰这跟屁虫则一如既往的与她并肩而走。
刚才还闹腾腾的杨清修,走在最后。
听他说要离开时,洛长歌本以为他不喜欢这个村子,起码,没什么留恋。然而刚出村口时她转头,却看见那老头子一个人站在刻有“清元村”三个字的石碑旁,一遍一遍的摸索那朱砂大字,像是想要刻进灵魂。
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头望了过来,赤红的眸子落入洛长歌的眼帘。杨清修连忙抬手去擦,生怕这毒舌的丫头会笑话他,然而先开口的,却是胡文杰:“老头儿,你眼睛好红,哭了啊?”
杨清修老脸通红,想着如何能挽回自己的面子,离他甚远的洛长歌却出了声:“这山风大,容易迷眼睛。”说着睁大眼睛看着阿枫,“阿枫,我的眼睛好痛,是不是很红。”
阿枫会意,点了点头:“是。”
“明明就不……”胡文杰话还未说完,阿枫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他心神荡漾一番,全然忘了才说到一半的话。然而仅仅是一瞬,阿枫便又将手收了回去,胡小霸王对刚才“送上门的手都不牵”十分后悔。
“哎呀!好累!”洛长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这才走了多远你就喊累!”洛云裳调过头来,踹了踹洛长歌的腿,“不行,快点走!”
“也不是我一个人累。”洛长歌再次看向阿枫,“阿枫刚才也说累的对吧?”
阿枫极度配合:“对,阿枫也很累。”
胡文杰傻乎乎的笑着:“阿枫累的话,本少爷也累。”
洛长歌招呼了杨清修一声:“喂,老头子,你是不是也很累?”
杨清修的眸子更红了:“……对,老夫很累。”
“真是奇了怪了!”洛云裳不解,这才走多远啊,怎的一个个就喊累了。没办法,她只得妥协,“好吧,我们就停村口休息一会儿吧。”
洛长歌瞧上去很是高兴:“太好了,云裳最漂亮了!”
洛云裳一脸不待见:“少恶心姑奶奶。”
“绝对真心话。”
洛长歌一脸真诚,突觉原处似是有人盯着她,她偏头望去,与杨清修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勾唇对他笑了笑,没有嘲笑,没有不屑,是最简单最纯粹的笑。
杨清修也笑了,这丫头,也就嘴坏了点儿。
洛云裳搀着声称“一步都走不动”的杨清修:“前辈,你多大岁数了?”
杨清修没有正面回答,玩起猜谜的游戏来:“你猜老夫多少岁?”
洛长歌突然插嘴:“**十岁。”
杨清修气得跳脚:“老夫头不白耳不聋眼不花,看上去有那么老么?!”
“哈哈……”见他这吃瘪的模样,洛长歌笑得开怀,“我只是想说明你是老不死的。”
“臭丫头,你……”
心知嘴上功夫是敌不过她,杨清修住了嘴,心想着何时喂几只蛊虫给这丫头吃,看是这丫头的嘴毒,还是他的宝贝毒。
“哪有狐狸说的这么夸张。”一听这话,杨清修安慰了许多,然而一句“还是云裳丫头有眼光”还未说出,洛云裳便又将他从刚爬到的半崖之处丢了下去,“前辈看上去也就七十几岁的样子。”
在洛长歌的相比,在洛云裳眼里他一下就年轻了十多岁,然而杨清修依旧气得吐血。只见他吼了一声,中气十足:“你们都什么眼神,老夫才五十有六!”
洛云裳一脸不解:“可是前辈看上去为什么这么老?”
杨清修只觉膝盖中了一箭。
洛长歌继续补充:“明明比师傅只大了不到二十岁,看上去却跟他爷爷似的。”
箭又来了一发,将杨清修的大腿骨击得粉碎。
“我也这么觉得。”洛云裳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杨清修,眼里尽是怀疑,“前辈,老实说,你是不是隐瞒了实际年龄。”
“我……”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单音,洛长歌便将话截了过去,“姑奶奶别这么说,他的人品还是勉强可以相信的……”虽说是“勉强”,但起码是相信的。杨清修万万没想到,洛长歌这刀子嘴的丫头竟也会帮他说话,不由的有些感动。
这时,洛长歌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有可能,他一出生就长这样。”
一出生就是个小老头?这一次,箭射入了杨清修的肚子,将肠子绞在一起后穿背而出。
似是觉得洛长歌说的话可信,洛云裳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有可能。”
“其实,他不是老。”洛长歌带着嫌弃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着杨清修,“只是长得丑又穿得土。”
丑?土?这一箭直插心脏,杨清修哭丧着脸,这两个臭丫头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都快把他这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子给玩坏了!
“而且好像还脏兮兮的样子。”说着,扶着杨清修的洛云裳立马离他老远,“前辈,你不会上山后就没洗过澡吧?”
又老又丑又土又脏!一箭爆头!
杨清修再也忍受不住,扯着公鸭嗓咆哮起来:“老夫要告诉洛凌天,你们这两个臭丫头欺负我!!”
洛长歌笑了两声,捏得手指关节“咯咯”作响:“看来,你想要暴尸荒野。”
虽知道她是在说笑,但杨清修被那诡异的表情给吓到,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逗得几人开怀大笑,而他自己,则是羞红了老脸。
洛长歌也忍不住嘲笑起来,这时,忽然侧脸一热,似是有人看她,她偏头顺那方向看去,除了树还是树,根本瞧不见人影。洛长歌敲了敲脑袋,暗骂自己疑神疑鬼,又将心思放在了“调戏”杨清修上,一路欢声笑语。
待六人彻底消失后,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树上跳下一名白衣男子,凑近一看便会发现,那纯白的衣裳穿反了。熟悉的声音逐渐微弱,他耳朵动了动,朝声音的方向而去,然而向前走了两步,额头便撞在了树上。
他眨了眨幽深如潭的眼睛,而后手往前探了探,笑容苦涩。
冷硬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看不见还来做什么?”话音刚落,只见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黑衣男子出现在白雾之中,以背影对他。
“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白衣男子叹了口气,“你别忘了,这是我的身体。”
“你的身体又怎样?”那人话语狂妄,“我想出现便出现,想控制你的意识便控制你的意识。你还没明白么?你如今就是个残破不堪的东西,只有依靠本君才能活下去!”
“……”白衣男子无力反驳,“你说得没错。”
“本君还没向你介绍过自己,怎么样,想了解么?”
“我知道。”白衣男子很是笃定,“你是魔君鬼苏。”
“不愧是本君的后世。”鬼苏没有明说,但赞许已表示默认。他背手转身,果然顶着一张与白衣男子一模一样的脸。
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白衣男子猜想,他身体里还有另一个存在,记忆中的那段空缺便是那个存在替他经历了。紫灵多次唤他鬼苏,定不会是凭空而来,所以他大胆猜测,夺取他意识的那个人,便是魔君鬼苏。猜对在料想之中,却未曾想到与他是这般关系。
半晌,白衣男子开口:“堂堂魔君,待在我这凡人的身体里做什么?”
鬼苏说得理所当然:“你的身体,我才用得惯。”
“魔君还真是自信。”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认为我会将自己的身体借给你用。”
鬼苏不以为然,轻笑了笑:“苟延残喘,很有意思?”
“我的事,不劳魔君费心。”
“你是不是放心不下那个叫洛长歌的女人?”
“……”白衣男子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是。”
鬼苏不耻:“你现在这副模样,连生活都成问题,拿什么保护她?”
“我是保护不了她。”白衣男子将手搭在腰间的玉笛之上,反复摩挲着,“但至少,我不会害她。”
“哦?”鬼苏似是起了兴致,“你怎么知道本君会害她?”
白衣男子含笑说道:“魔君以为,只有你能读我的心思?”
“这并不是伤害她。”鬼苏显然没有料到他的意志已强到这种地步,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本君只是想让神弗重回,并没有错。而且,不论前世后世,你与本君乃同一人,也就是说,神弗亦是你的爱人。他的回归,你应当鼓掌欢迎才是,而不是万般阻拦!”
“不,你错了。”
鬼苏皱了皱眉:“本君哪里错了?”
“我不知道你留在这世上是因为执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我想说,神弗已经彻底消失了,她与我毫无瓜葛。我守护洛长歌,不是因为她前世是神弗,我前世是鬼苏,而是因为她是洛长歌,是我心爱的女子。仅此而已。”
彻底消失?不,才不是!他还在等我去接他!
鬼苏双眼赤红:“我会让神弗回来的,一定!”
白衣男子温和一笑:“我不会让你伤害洛长歌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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