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歌一向沾床就入梦,如今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乐吟虽说已将云裳等人放出,但对他,她并不了解,更不敢轻易断定他信不信得过。而且,依照云裳的性子,哪怕武功尽失,也会不要命的回来救她,乐吟早就说过,第二次,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如此,她所做的努力便是白费,所以,她定得早日逃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这又是一个难题。
虽说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即便笼子是纯金打造,也改变不了她成了失去自由的囚鸟的事实。她如今所在,是在这竹屋的最中央,乐吟派了四个姑娘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吃饭守着睡觉守着,就连去茅厕也不放过。这么一来,她根本就没有离开的可能。
算了,睡觉是头等大事,还是等养足了精神再去想这些伤脑筋的事。
如此想着,洛长歌在足以容下五人并躺的大床上打了几个滚,抱着被子阖眼睡去。
半梦半醒间,脸上传来了酥酥麻麻的感觉,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这山中自然蚊虫多,洛长歌没有在意,抬手拍掉,然而指尖却是传来了特殊的触感。她顿时睡意全无,坐起身来在被子和身上寻找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后,终于找到了爬到枕头底下的小家伙。
这虫子同她中指差不多长,与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差不多宽,肉肉的,轻轻一按它身体便能按得陷下去。在黑夜中依稀可辨出它通体纯白,两只眼睛如蜗牛一般长在头顶,第一眼看着很怪,瞧久了,却也会觉得很是可爱。
一见洛长歌,白色的小虫便将头从枕头下拔了出来,踏着小步子朝她靠近,看上去明明很笨重,却是爬得很快。洛长歌用食指和中指捏住它的脑袋,将它夹到眼前,用另一只手食指戳了戳它软软的肚子,尽量将声音放轻:“喂,小家伙,你是不是杨清修那老头子养的?”
被两颊的肉挤小的嘴张了张,发出的,却是杨清修的声音:“什么老头子,没大没小的!我是长辈!”
这一声,中气十足。
“还真是你啊。”洛长歌眼前一亮,松了口气,“能这么随意同我说话,想来你们真的都被放了。”
“什么叫我们?被放的只有老夫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洛长歌眉头蹙起,乐吟,竟然骗她!
另一边的杨清修蹲在地上,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捏着只黑乎乎的小虫子:“老夫也不明白,按理说,我与下令放我的族长应该没有交情才对。”
这么看来,杨清修好像还不知道乐吟的身份。免得乐吟扮作黄二狗去骗他,还是先告诉他的好。
这么想着,洛长歌开了口:“黄二狗便是族长,真名叫乐吟。”
“什么?!”杨清修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掉了,“这怎么可能?你在开什么玩笑!”
“此事说来话长,若还能活着再见再说给你听。”洛长歌躺在床上,将小虫子放在右耳旁边,此时,也不忘损上一句,“我看就是因为同你相处过,乐吟知道你除了浪费粮食外毫无用处,所以便将你赶了出来。”
杨清修将脸皱成了十八个褶的包子:“去去去,再这么说老夫可就不救你们了!”
“就凭你?”话中满满都是轻蔑。
“你竟然不信老夫!”杨清修只觉迟早都要被这丫头气得吐血。
“是你不值得被相信。”
“你……”杨清修下意识就要反驳,这时,穿着流云镇当地服饰的男子捅了捅他的胳膊,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下一行字,“废话切勿多言,说要事。”
“你不提醒老夫还差点忘了!瞧我这记性!”杨清修拍了拍脑袋,“谢谢了,小子。”
小子?
洛长歌一听便知这不是在同她说话:“你旁边的是谁?”
“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说是认识你,也是他带我来这里的。”
杨清修不明白,这丫头的嘴巴这么坏,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就交到了朋友,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朋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面具”二字,洛长歌顿时便明白了:“是不是叫尔雅?”
“我问问。”杨清修偏头看向男子,“小伙子,你是不是叫尔雅?”
男子点头。
“哦,知道了。”杨清修也点了点头,将黑虫子又放到了耳边,“长歌丫头,他说是。”
闻言,洛长歌眸色愈深,尔雅不是说有要事,丢下她自己离开了么?如今,怎会和杨清修碰到一起,又为什么要帮这个糟老头子一同就他?他是同情心泛滥,还是闲得无聊?
想着想着,洛长歌忽然想起杨清修似是说过“这里”二字。她连忙问到:“你们在哪里?”
“就在你住的破竹屋后面的小树林里。”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不要命了!”洛长歌低吼了一声。
乐吟觉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是个狠角色,她用自己才将杨清修这老头子换了出来,他若被乐吟发现后被抓了回去,那她此番入狼窝之举岂不白费了?
杨清修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吼激怒了,又吼了回去:“要不是这‘传话’虫有距离限制,你以为老夫想深更半夜待在这树林子里喂虫子啊?!”
洛长歌的气势终究高他一筹:“既然这样你还说什么废话!”
老夫果然说不过她。
杨清修叹了口气:“长歌丫头,我了解过了,这大丽族有个破规矩,只有食人节才能吃人肉,一个月有两个食人节,而明天就是本月的第二个食人节,我们要想办法拖延时间,这样就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去救云裳丫头他们。”
“那你想到办法了么?”
“若我想到了还用得着千方百计来找你?”杨清修抓了抓几天未洗而凝成一条一条的头发,“说起来容易,真的做起来哪里能有那么简单?”
“你去我包袱里找找,看是不是有一瓶十里香和四枚解药。”洛长歌仔细回想着,“应该是放在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里了。如果有的话,你和尔雅一人吃一枚解药,到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投放十里香。如此一来,这食人节不得不推迟,三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杨清修沉默了:“……”
“怎么了?”洛长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的包袱……”杨清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嘿嘿,阿枫丫头确实是让我把你的包袱给带出来了,我嫌弃背着太累,就当给当了买了两个大饼吃……”他“嘿嘿”笑了两声,似是想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你别说,那饼子的味道还真地道,老夫……”
“够了。”洛长歌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再想别的办法。”
“……”那一头久久没有回话。
“怎么,哑巴了?”
杨清修叹了口气:“老实说,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别的办法。”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你知不知道云裳他们被关在哪里?”
杨清修边说边点着头:“知道。”
“你号称天下第一巫医,种蛊什么的你最在行了。”虽然这么说着,洛长歌却一直怀疑着这个“称号”的由来,“你在看守的侍卫身上种蛊,控制他们,让他们主动将那四人放出来,然后再护送你们离镇。如此一来,就不用因下一个食人节的到来而担惊受怕。”
“可是……”听上去,杨清修似是很为难。
洛长歌以为他是在担心她,便给他喂了颗定心丸:“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想办法。”
“不是……”半晌,杨清修才开口,话语中暴露出了他的难为情,“那个……其实,我这次出来就只带了十来只蛊虫……所以……所以你刚才说的根本就不可行……”
“你怎么不去死?”还好她本来就没对他抱有太大希望,以至于没有绝望得太彻底。
“……”
洛长歌索性破罐子破摔:“要不你们去死几个大丽族人吧,就杀那种最想要吃人肉的!这样一定可以造成很大的骚乱,一时间定都没有心思去吃人肉了。”
“臭丫头!”杨清修怒了,“老夫清清白白了半辈子,如今你竟然叫我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夫不帮!绝对不帮!”
“不帮就算了……”洛长歌说话都有气无力,“食人节族长需不需要参加?”
“需要。”
“族长不参加还能不能顺利举行?”
“这老夫倒不知道。只是下午听卖饼子的老婆婆说,因为外族人一入流云镇便被黄富贵骗到客栈煮了炖了吃入腹中,所以大丽族已经近百年没有过食人节了。以往都是百姓们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而这一次意义非凡,特邀族长主持。”
这么说来,乐吟在这一次的食人节中很占分量,只要拖住他,食人节便不能现场举行了。
解决了难题,洛长歌心情畅快,睡意找上门来:“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就这样吧。”
“你要怎么做?”
洛长歌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老夫?!”
“因为怕你这猪脑子坏我事情。”洛长歌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了被子里,“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杨清修叫住她:“等一下!”
“干嘛?”
“把‘对话虫’塞到耳朵里。”
“怎么可能?”洛长歌不相信,“这么肥的虫子,耳道这么小,怎么可能……”
然而话还未说完,只觉右耳一堵,但很快便又畅通,她伸手去摸枕头,却已找不到那白色的肉虫子的身影。这时,杨清修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有事就摸着耳朵叫我,老夫会听得见。”
洛长歌笑得微妙:“真的?”
“真的。”
于是乎,杨清修被叫了一夜的名字,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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