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歌与胡文杰随意比划几下,装作落败,武林大会告一段落。正当后者兴高采烈的奔盟主之位而去时,却传来阻拦之声。
“等一等!”
站出来之人与杨清修差不多年岁,却要比他高大伟岸许多,周身散发出的英雄之气也并非他所能比的。他身着灰白色服饰,却与派中弟子略有不同,乃洪城派掌门余厉明。
“老头儿,你叫住本少爷做什么?”胡文杰端着下巴瞧了许久,一脸莫名,这老头儿,他并不认识。
余厉明未理他,想来并未将他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武林盟主放在眼里。他一个翻身上了高台,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看台下之人安静,这才道:“今日当着各位武林英豪之面,我洪城派要找青鸾派要个说法!”
“哦?”武震意味不明一声,问道,“掌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青鸾惹着你洪城派了?”
“不错!”余厉明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笼在袖中的十指捏得“咯咯”作响,“青鸾派看似与世无争,实则为权位做尽见不得人的下三滥勾当,掌门洛凌天亦是伪君子!”
“喂!你别仗着你年纪一大把就可以含血喷人!你说青鸾可以,说我洛卿也可以,但是不准你说我师父!”洛卿欲冲上去打人,大牛见状连忙将他抱住。
“哼!是不是含血喷人,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余利明冷哼一声,拍了拍手,“带上来。”
洛长歌生出不好的预感,偏头望向蒋子琛,无声询问着,怎么办?
蒋子琛摇摇头,答,且看他如何。
少时,便有两名穿着洪城派特有服饰的青壮男子抬着东西上了台子,蒙了白布故看不清面貌,却也可以猜出那是个人。
余厉明亲自揭开白布,露出了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人脸。那是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相貌端正,一脸正气,许是天妒英才,已没了呼吸,而夺下他性命的,应是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武林盟主继位,这洪城派掌门不道喜祝贺也就算了,抬一个晦气的死人是什么意思?
洛长歌眸色一凝,这人,她认得。
“各位!此乃我洪城派最出色的弟子余耀光,江湖上人称‘圣君子’,想必许多人都认识。”
毕竟是死人,哪怕不迷信,却总归有些忌讳,看是看了,却没有细看,故没有识出这死者的身份。如今听余厉明这么说了再去瞧,果然,那男子的五官与脑海中余耀光的完全对上。
台下一阵唏嘘,前日还见余耀光大败对手,今日,怎的就成了尸体一具?
看着爱徒,余厉明眼圈泛红,几度哽咽方才道:“圣君子乃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说有圣人一般的品质,这是武林人士对耀光的高度评价,而他自己,也一直往‘圣君子’靠拢,一生从未结下仇敌。然今日……今日……”
余厉明忍不住老泪纵横。
武震作出一副痛心的模样,拍着余厉明的后背安慰着:“逝者已逝,掌门也别太伤心。不知耀光贤侄的尸体是何时何地发现的?”
“是今日。”余厉明擦干眼泪,“前日耀光莫名失踪,我派出所有弟子,却是寻找无果。今日,我再次去他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却未曾想碰上了伺候耀光的婢女。若不是她,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余厉明一脚将木板搭成的台子踏出了个大窟窿,狠狠等着洛长歌等一干青鸾弟子,眼里杀气腾腾。
武震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那婢女说了什么?”
余厉明道:“三日前的晚上,耀光称出门见客,他一贯歇息的早,婢女不由的好奇,偷偷跟在他身后。他走了很久,到了个破败的院子,婢女蹲在假山后远远观望,瞧见了一名穿着纯黑武服系着红色腰带的男子正与他交谈。
她见两人没有什么反常之处,又唯恐被耀光发现她尾随他至此,便也就折了回去。我带着弟子去了她说的那个院子,寻觅几番,最终在一口枯井中瞧到了耀光的尸体……”
余厉明再次哽咽。
想来,这便是他要讨说法的原因。
“如此看来,耀光贤侄的死,与那名神秘的穿着黑色武服的男子脱不了干系。”说着,武震意有所指的望向洛长歌等人。
“黑布红布哪里买不到?至于武服,但凡是个裁缝便能做,你凭什么将屎盆子扣在我青鸾派头上?”洛卿大怒,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耀光与人素来无怨无仇,他一死,得利最大的便是他的对手!”余厉明瞪着胡文杰,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胡文杰干笑着摆手,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东荒,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在西凉,自始至终他都没能明白这几人在说些什么。
蒋子琛道:“凡事不可这般轻易下决定。既然那婢女说瞧见了穿着我青鸾派服的男子,那便叫她出来认认是谁。”
“来人啊!传婢女!”
武震一声令下,片刻之后,便有一名二十岁年纪的女子在几名男子的围拥下上了台,她始终低着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既然要认那便抬头,难不成你眼睛生在头顶上?”洛长歌冷哼一声,她如此胆怯,分明话中有假,底气不足,怕事情掩饰不好事情败露。
那婢女缓缓抬起头,蒲柳之姿。她瞧了半晌,直瞧得额上冒出冷汗也未指认。
“可认出是谁?”余厉明等得不耐烦了,他已迫不及待手刃害死他爱徒之人。
只闻“扑通”一声,那婢女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奴婢怕被余公子发现,便不敢跟得太紧,隔了太远,故没有……没有看清……”
蒋子琛道:“那你可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隔太远……未曾。”听那颤音,像是快被逼得哭出来。
“哈哈哈哈……”洛长歌突然大笑起来,“这倒是稀奇!”
众人一头雾水,武震问:“小侄女这般开怀,有何稀奇?”
洛长歌眯着眼睛,上钩了。
“盟主大人的婢女既能尾随余耀光而不被发现,晚辈还以为是个武林高手,竟未曾想耳不聪目不明。你说稀奇不稀奇?”洛长歌弯着嘴角,漏洞百出也敢嫁祸他人,这幕后之人真是让她好奇啊!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说瞎话的?”洛长歌瞧准了那婢女胆子小,故意大喝一声,吓得她浑身一阵。
“奴婢……”那婢女有些动摇,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洛长歌屏息期待,然而等到的却不是那幕后黑手的名字,而是一声划破长空的凄厉惨叫。
“啊!”
蒋子琛脚尖一点,飞身上台,扳过那保持着跪立姿势的婢女,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的一切,她震惊的大睁着眼,眼角划下两道血痕。蒋子琛忙将食指朝她鼻息探去,手一抖,两条浓眉绞在一起。
“死了。”
洛长歌懊恼得直拍手,那始作俑者定也在现场,自是不会让她说出对他不利的话,是她失策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一声:“是青鸾派干的!他们威胁不成,怕那婢女说出他们的恶行,所以下毒手!”
话音刚落,类似的话便从四面八方袭来。
“是青鸾派!他们想屠尽武林!”
“断不能让他们得逞!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
武林之人被带动,握着兵器朝洛长歌等人靠近,蒋子琛立马将婢女的尸身放在一旁,飞身下台,张开双臂将几人护在身后。胡文杰虽不明状况,却也知道事态严重,未经思考便朝阿枫奔去,然而一步还未落地,便被壮汉一拳击打在太阳穴旁,昏迷不醒。
“胡公子!”阿枫大呼一声,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慌乱中,洛长歌不经意瞥到武震嘴角勾起,这与曾经一切笑容都不相同,透露这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那鬼森森的目光,犹如鬼魅。
人群渐渐靠拢,几人已无处可逃,这时,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壮汉大胆的抓住了洛长歌的手腕,不丑陋却看了让人心里发毛的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他舔了舔嘴角,美人就是美人,皮肤都光滑得如羊脂白玉一般,死了还真是可惜!
“咻!”
一道红光闪过,脖子上出现一道平整的切口,那人惊讶的伸手一摸,头颅与身子分开,“砰”一身摔落在地,身子顺势靠在了就近的洛长歌身上,喷薄而出的血液洒了她一脸。
“啊!死人了!青鸾派杀人了!”
人墙连连后退,目瞪口呆的瞧着洛长歌,犹如看着杀人于无形的恶鬼一般。洛长歌嫌恶的将那肥胖的身子推开,美目中亦含震惊之色。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长歌的命,给朕留着。”沙哑的女声从高空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却又觉得那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咻!”连响了几声,在场之人已扑倒大半,那伤口像是被利器所切,却又像是血肉自行裂开,好不诡异。
“真好,重华也在呢。朕的账,可以一并算清了!”
话毕,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的女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铺着红布的台子上。虽已猜到她的身份,但当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眼前,洛长歌恍惚了好一会儿,甚至,差点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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