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洛离

藤蔓将洛长歌轻放在地上，她站起身子，只觉脑子晕晕乎乎，身形不稳之际纤细修长的五指抵在她肩上，稳住她的身形。她抬眼，那黑衣男子正是重华无疑。

“跟我走。”

“我……”

洛长歌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觉手腕一紧，她偏头一看，只见右手手腕处缠着一根头发丝一样纤细的银线，那线的那头捏在高春鸿的手中。

她笑容不屑：“重华，不过两月不见，你怎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了？要死不活的，跟个病秧子似的！”

重华将洛长歌往后一拉，那发丝已绷到极致，在她手腕处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她吃痛的叫了一声。重华连忙放手，拧眉命令道：“放开。”

“你以为朕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任你摆布的高春鸿？”高春鸿笑问着，美眸中却是蒙上了一层杀气，“朕，现在是北昭国君，再过不久，天下都会被朕踩在脚下！你们给朕的痛苦，朕会加倍还回去！”

重华道：“本殿主能给你能力，也自然可以收回去。”

“那你便试试。”高春鸿手上用力，细线已勒近洛长歌的血肉之中，鲜血顺着细线流淌，空中浮现出一根血色长丝。她放肆狂笑起来，“怎么样，看着朕如此对待你心爱的女人，你不是也没有法子么？”

“断。”重华胸有成竹的念了一声，那银色细线没有任何反应，高春鸿笑容更大，而洛长歌则期待的望着他。

重华不由的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他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再念了一次，然而仍旧没有变化，额上冷汗渐起，两月不见，这高春鸿到底做了什么？

大风呼起，高春鸿已在洛长歌身旁，她一手捏着她的肩膀，一手于重华抵抗，后者惊讶于她的速度，却努力让面色寻常，然而隐隐颤抖着的手却是暴露出他的力不从心。

“咻！”

银丝如针一般扎入重华的手腕，从另一侧飞出，似是扎中了血管，血流个不停。高春鸿笑魇如花：“重华，论法术，你完全不是朕的对手，识相的快放弃。”

“多嘴。”

重华面露冷色，高春鸿非凤凰族人，所以并没有凤凰族人修炼大叔的根基，与甄夕瑞结下生死盟后，才勉强能习些简单的东西。如今，怎会连他都应对不了？

“你不需要知道。”高春鸿并未做回答，轻蔑的看着他，“重华，别说是你这个伪凤凰族人了，即便是甄夕瑞来了，朕也能分分钟就让她死于朕的术法之下！”

重华眯起眼睛：“你到底做了什么？”

“重华，若朕没猜错的话，你日日饮的不是水，是血对吧？”

饮血，这是什么意思？

洛长歌瞪大双眼，带着询问望向重华，后者则偏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高春鸿道：“洛长歌，你不知道吧，重华之所以会如此强大，是因为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甄夕瑞的血解渴！”

洛长歌的心凉了半截。

她一直知道重华并非好人，甚至培育出了以人肉为食人血为饮的怪物为他效命，但她一直相信，他还是有人的血性，他自己不会碰那些东西。

然而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她自己料想的那么了解他，他不但这么做了，对象还是他最亲近的人。

“没错。”重华脸色白得骇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但如今想瞒，却已瞒不住了。

高春鸿以看肮脏之人的眼神看他：“你只能算作半个凤凰族人，而朕，如今已是彻底的凤凰族人，而且，还是血统最为尊贵与纯正的。”

重华轻笑了几声：“听阿瑞说你疯了，本殿主起初不信，如今亲眼见了，才明白你不但疯了，还疯得很彻底。你换血了对吧，至少换了一半。”

“错，朕将全部的血都换了。”高春鸿语气淡然，倒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想来你听说过，凤凰族中血液最值钱的无疑是凤家人，亦是历届神女诞生的家族。朕将所有凤家人都抓来了，不多不少，一共三十人，他们的血，如今都流淌在朕的身上。”

“不可能！”重华震惊的瞪大眼，且不说凤家人居于深山，无人知其行踪，千军万马都不一定能带走一个，这女人说的是全部，怎么不叫人吃惊？

“你当然不信，因为这种事，也就只有朕能够办到。”高春鸿双眼赤红，那段日子，她一辈子都不愿想起。

她打听到了凤家人的居处，装作迷路之人骗得了他们的信任，而后趁其不备，抓住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凤家小儿。婴儿的血最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她用枕头将他捂死，趁身体还热乎将未冻住的血液放在了碗中，一碗碗的引尽。而后拿着那婴儿的尸体，将其余人一个个引上勾。

三十人，六名七岁以下孩童，二十二名青壮年外加两名老者。前者之血用来换，后者之血日日饮，她就像一个吸血的怪物，将他们一个个都炸成了人干儿。

“高春鸿，快回头。”洛长歌不自觉淌下泪来，她后悔了。

若当日她问问高春鸿的意见，若当日她没有自作主张赶她走，若她留下来，若她能够用真心将洛离融化，那洛离不会死，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洛长歌！”高春鸿一把掐住洛长歌的脖子，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小歌……”

高春鸿五指越收越紧：“洛长歌！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你！朕如今的不辛，都是拜你所赐！”

重华一次次靠近却一次次被高春鸿结下的结界弹开，他仍旧不放弃的乱撞着，双眼赤红：“高春鸿！快放开！”

“朕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这女人留一天朕心里就不踏实一天，早死早超生，朕现在就送你归西！”

说着，她用力一捏，发出骨骼错位的声音，洛长歌不停的掰她的手却只是徒劳，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正在她快失去意识的时候，熟悉的男声响起。

“春鸿，不要。”

这一声，听得高春鸿落下泪来，她一生机关算尽，全为了这个男子，她以为他已魂归西天，若未曾想还有一日能听到他这般温柔叫她的名字。

高春鸿只觉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干了，洛长歌的脖子从她的五指中滑出，重华连忙上前，接住她下坠的身子，他仰头朝声音的源头望去，目光沉沉。

“洛离，是你么？快出来见我，求求你，快出来见见我。”高春鸿带着哭腔喊到。

“洛离……是洛离……洛离在哪里……洛离……”洛长歌虚弱的开口，她慌乱的四处张望着，依稀可见一清瘦男子由远而近，但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她就再坚持不住的闭上眼睛。

“洛离……你还活着……”本是件值得开心的事，高春鸿却是哭得越发厉害。

能再见到他这一眼，她突然明白，她做的这一切错事都值得。哪怕受尽天下人唾弃，哪怕背着骂名遗臭万年，没关系，都没关系。

“不，我死了。”洛离没有说实话，他不敢给她希望。

“死了……”高春鸿瞳孔放大，这四字无疑是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亦浇熄了她好不容易才燃起来的希望之火。

高春鸿从未觉得如此绝望，她指着洛长歌，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你为什么要出来？为了她，都是为了洛长歌是不是？！”

“是。”洛离没有否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高春鸿失神的喃喃两声，突然笑了，“既然如此，我杀了她！”

说着，她朝洛长歌冲了过去，重华施了个小咒，便将失魂落魄的她绊倒，她匍匐在地上，泥土沾了一脸，哭得撕心裂肺：“洛离，告诉我，告诉我为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快告诉我……”

“起来。”

高春鸿偏头，洛离的手就在眼前，他看着他，没有同情，没有联系，没有厌恶，也没有爱意，一切，好像都还和原来一样。只是她变了，只有她变了。

高春鸿将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她怕弄脏了他。

高春你脸上泪迹未干：“洛离，我真的错了么？”

“对，而且错得很离谱。”洛离答到，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鬼刹都同他说了，他震惊，洛离何德何能，怎能得她为他如此？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这个为了他抛弃了天下亦被天下所抛弃的女子。

“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止一次想死，可我心中有你恨和爹娘的仇，我不得不报！娘亲和爹爹说这样做不对，我以为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会理解我，可是，可是……”

洛离语重心长道：“春鸿，你是你，我是我，你得为自己而活。”

“可是……”

“答应我好不好，天地悠悠，黎民无数，我放不下的，唯有你一人。”

“可洛长歌……”

“放下了，而且放得很彻底。”洛离笑着，“曾经我也很爱她，若她愿意嫁给我，哪怕让我第二天死掉都可以。可是最后，我放下了。”

高春鸿哭得很凶：“不行，我做不到……”

“我做得到，你也一样能够。”洛离再次向她伸出了手，“春鸿，让我放心去转世，好不好？”

“……”高春鸿盯着他的手看了许久，将自己的放在其中，借力站起，轻声应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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