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隐在天下人心中,无疑是神的存在,早就听人说,他容颜不老,仙气十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与那些个穿着道服四处替人算卦的老道士果然不一样。但对他,她并未生出半丝好感。
因为这人一句话,便毁掉了她的一生。
“陌隐?”
洛长歌看向鬼苏,心说他抽的什么风,竟同陌隐套近乎。下一瞬却见陌隐朝他点头,寒暄着:“正是小童。千年未见,魔尊大人可还安好?”
“多谢记挂。好在你无碍,神弗得知,定会安心不少。”鬼苏难得流露出一丝暖意,他含笑说着,话毕,他看向洛长歌,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
“小隐。”
此话一出,鬼苏面露喜色,陌隐心跳一滞,陌九面色发白,洛长歌亦是吃了一惊,连忙用手捂住嘴,瞧那模样,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鬼苏激动道:“你……”
“我怎样?”
听这语气便知是谁,鬼苏难掩失落,自嘲笑笑:“本尊怎会将你误认是他,你是洛长歌,现在还是洛长歌……”
她不是洛长歌还能是谁?可那“现在”二字又是何意思,莫不是过些时日,她便会变成别人不成?
洛长歌白了鬼苏一眼:“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陌隐会心一笑:“小隐在。”
洛长歌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之人,她认识,甚至,是她最熟悉的人。
“师傅,你……”陌九修长的十指不断收拢,紧握成拳,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从小陌九便知道,陌隐在等一个人,他不知那人是谁,问过,陌隐只说,是给了他生命的人。所以他便当陌隐在等他的娘亲,如今见到周身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暖意,他便明白了。他等了千年的人,此刻,就在他跟前。
“喂!洛长歌!”小团子气得踹了洛长歌一脚,它知道分寸,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足以引得洛长歌回过神来。她附身看着脚边的鞋印,拧眉道,“做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宝宝说的话记在脑子里!”小团子气急败坏的将头发抓乱,白嫩的手指直指陌九,咆哮道,“他是个大坏蛋啊!”
“宝宝……”陌隐轻声唤到。
“怎么了爹爹?”小团子屁颠屁颠的朝他跑去。
陌隐朝它摇头,示意它不要再多说。陌九是他带大的,他看着他从蹒跚学步的幼童到身高八尺的男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倾注了多少情感是可想而知的,他难以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
“哼!”小团子气呼呼哼到,“爹爹真是的!胳膊肘往外拐!”
陌隐知它生气了,也不安慰,呆立在原地,不知是在思虑些什么。
“陌九道长,你还有什么解释的么?”洛长歌迟疑许久方才问道。
陌九是个道士,理应清心寡欲,瞧上去也并没有什么撼动天下的能力,在她看来,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如今,最不会怀疑的他成了最大的阴谋着,任谁,都会反应不过来的。
小团子的话,她只信了一半,另一半,得由陌九来决定。
陌九摊手,一脸坦然:“它说的没错。”
洛长歌将震惊藏在眼底:“你,做了什么?”
“很多。”陌九敲着脑袋,笑得云淡风轻,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干了坏事的恐惧或愧疚,“也许,所有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坏事,都是我做的。”
“你!”他承认的容易,还用如此轻挑的态度,洛长歌看得牙痒痒,“陌九!你真是无可救药!”
陌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回应什么,反而朝陌隐行了一礼,道:“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我得走了。师傅,我们来日方长。”
说着,他便踏着步子,悠哉悠哉离开。
洛长歌欲要跟上,鬼苏大手一挥,挡在她身前。她抬眼朝他望去,满脸不解,鬼苏道:“本尊去追。”
说着也不等洛长歌反应便追了出去。思量再三,洛长歌选择留下,相识以来,她学会了一件事,就是从来不质疑鬼苏的能力。
洛长歌回头,却见陌隐正端着脸瞧着她,被撞个正着也不避开,那样的眼神洛长歌看不太懂,也就只有用“奇怪”二字来形容。
犹豫许久,洛长歌开口:“陌隐,你我可是认识?”
“是。”陌隐老实点头,“你我乃是旧识。”
此话一出,洛长歌立马在脑海中翻阅着,却无一人能与他对上号。她不由问:“我对你为何全无印象?”
“只是还未想起来罢了。”陌隐朝她行了两步,“不过无事。过去已是过去,一味追寻也无意义,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之前提到“陌隐”二字,除了恨之入骨便是咬牙切齿,洛长歌也想着碰上之后要如何朝他讨说法,甚至有想过揪着他的耳朵骂他假半仙。但如今一见,却是半分怒气没有,甚至莫名觉得亲近,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她自己也不知。
“别动。”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洛长歌才咬牙说出这二字,“陌隐,老实告诉我,你与我有何仇何怨?”
“没有。”陌隐摇头,“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
洛长歌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她说不清自己是何种心情,只知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刻,身体已快过脑子,笑道:“小隐,我信你。”
陌隐要走,小团子又哭又闹,只为让他留下,让这蠢狐狸选择同谁在一起,它却是带着一脸不待见站在洛长歌旁边。
陌隐含笑的眸子中有着些许落寞,他走后,鬼苏回来了,声称陌九嘴硬,什么话都套不出来。洛长歌问他为何不将陌九绑回来,他倒是理直气壮,说什么她之前没有让他这么做。
洛长歌一脸狐疑,他何时这么听她的话了?此次是脑子短路,还是有意放水?若是后者,因为与陌隐是旧识,卖他的薄面不伤他徒儿倒也是合情合理。
不该啊,她还以为,鬼苏生来就没有感情呢!
午饭过后,洛长歌爬上床小睡,听闻洛卿、花息和邑妫三人找来,连忙相见,一见她洛卿便张嘴,说是洛云裳找到了。这可谓多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洛长歌只觉阳光都明媚了几分,洛卿却是沉着脸,看不出高兴的影子。
洛长歌问:“有事么?”
洛卿摇头:“我带你去见她。”
洛长歌点头。
洛云裳失踪近一个月,一直是洛卿、花息、邑妫三人在寻找,后面二人虽没帮上什么忙,却也是一直被折腾着,洛长歌安排二人休息,打算和蒋子琛、洛卿这“师门之人”一同去见她。
“子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洛长歌看着勾着蒋子琛胳膊的神乐的手,不由笑出声:“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蒋子琛瞪他一眼,将神乐的手硬生生扒下,压着他坐在一旁的靠椅上:“赶了几天路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我不累!”
“不累?”蒋子琛道,“那我便给你师傅书信一封,让他带你回去好了。”
神乐激动的坐起来:“不要!”
蒋子琛很满意他这个表情,笑道:“那还去不去?”
神乐耷拉着脑袋,如同霜打过的茄子:“不去。”
“听话。”蒋子琛摸摸他的脑袋,“回来给你带吃的。”
“嗯。”神乐闷闷的应着。
三人出门,洛卿走在前头,洛长歌与蒋子琛并列。
许久,蒋子琛终于沉不住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师侄,师叔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么?”
洛长歌摇头。
“那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觉得奇怪。”洛长歌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你变了好多,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一样。这变化,好像是从小乐来之后开始的。”
“咳咳。”蒋子琛轻咳几声,突然指着前方,“小师侄,要爬山了。”
他这么一提醒,洛长歌才发现已至前脚之下,这山不高,却陡,似是不常有人走,生长着半人高的杂草。洛卿一路不曾说话,已踏上一条石板嵌成的小道,相比之下,它周围要干净许多,想来不久前还有人清理。
洛长歌心里“咯噔”一声:“洛卿,云裳为什么会在这种荒山上?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是不是……”
“你别胡思乱想。”洛卿沉脸道,“别问我,等下见了你便知道了。”
“好。”
洛长歌大步跟上,这山路不好走,几人花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山腰上,洛长歌体力不支,二人陪她歇了口气,又继续爬。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隐约可望见山顶的屋子,洛长歌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担心那丫头被风吹日晒雨淋。
干劲上头,洛长歌速度更快,没走几步便瞧见了人影,那人身着青灰色肥大长袍,背着一捆干柴往山顶而去。二十多日未见的担忧与重逢的喜悦使得洛长歌无法平静,那背影看着像云裳,却又不像。
“洛云裳——”
那身影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张陌生的女子面孔,眉清目秀,素面朝天,年龄应在三四十岁左右。她这一转身,洛长歌方才看清,她戴的帽子下不余一缕青丝,看得她呼吸一滞。
那女子双手合十,朝三人颔首:“施主。”
洛长歌面色惨白:“洛卿,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洛卿默叹一声,终究是道出。
“尼姑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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