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早上好。”
面似白玉,眼如黑石,红衣灼灼,满身皆是风华。
洛卿一愣,遂点头:“你好。”
这男子面生得很,想来从未见过,那他怎会平白与他们打招呼?
“啪!”
洛长歌将筷子拍在桌上,蓦然起身:“我吃饱了!”
洛卿瞥了眼她碗里只咬了一口的白面包子和半碗白粥:“这不才开始吃么,你怎么……”
洛长歌没有搭理他,疾步而去。
陌生男子朝剩余几人礼貌一笑,遂追了上去。
袖口一紧,洛长歌脚步顿住,深吸口气,转头:“汤商,我真想敲开你的脑子,看看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汤商浅笑,“过去是我不对,我这不负荆请罪来了么?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人罪犯方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便不能也给我个机会么?”
“……”洛长歌拧眉,“汤商,我并不相信你,而且,也没有相信你的必要。”
“你……”汤商一顿,眸中墨色浓了浓,“你心里有人了?”
“没有。”洛长歌笑得有些僵。
有或没有,她也说不清楚。她越发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那便好。”汤商一脸笃定,“长歌,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洛长歌叹了口气,转身而去,扔了一句,“随你。”
正午。
汤商半日便同几人混了个半熟,相处以来,洛长歌从未发现他这么有亲和力。他赖着不走,她也不好明着赶人,她做退让,谁知他却越发放肆。这不,他颇为自然的混到了她们的饭桌之上。
洛长歌只当没有他的存在。
“鬼苏上哪儿了?”
“问我么?”洛卿用食指指着自己。
洛长歌翻了个白眼:“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的人?我不问你,难不成是在同鬼搭话?”
洛卿被她噎住,往汤商一瞥,这不是还有个人么?小师妹平日虽然嘴毒了些,但待人还是好的,这小兄弟与她什么愁什么怨啊?
发了番牢骚,他道:“他呀,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也没说个为什么,我以为你知道的。”
“这样啊。”鬼苏突然消失,脱不了去找重华“叙旧”的嫌疑。洛长歌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饭,没了食欲。
洛长歌低沉的情绪将空气都带得压抑起来,洛卿觉得没趣,找汤商搭起话来。他嫣然而笑,仿佛三千桃花开在眼中,着实是个勾人的祸害。
“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
汤商全然没了先前的招摇与狂傲,客气道:“在下随父汤姓,单名一个商字,住于南湘与西凉交界之处的雪华山上。”
“雪华山,这三字甚熟啊。”
洛卿脑袋飞速运转,总算从记忆深处挖出了有关“雪华山”三字的信息,却是惊得差点没将饭喂进鼻孔里。
他往汤商的放下靠了靠,轻声道:“听闻雪华山乃是玉玦宫宫主之地,阁下,莫不是……”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莫不是玉玦宫主本人?”
凭他这身风骨,断不会是什么挑水烧柴的。
汤商但笑不语,洛卿便知自己猜对了。
若说天下第一邪教,重华殿当仁不让,但在二十余年前,这名号可是压在玉玦宫头上的,如今虽然收敛了许多,却还是完败罗刹门,稳坐第二之位。
民间素来信鬼神之说,皇帝便是真龙天子下凡,至于这些以杀人为乐的邪教头目,自然就担上了妖魔的名号。这些荒诞言论他自是不信,但也将这些人幻想成大丑大恶之人,如今见了,这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缓不过劲来。
他只叹不公,为恶之人,受千夫所指,上苍又何必赐他这副容貌?
不过一想到“越漂亮的蘑菇越是含有剧毒”,他心里便舒坦了些,却是不敢再同他搭话,生怕把自己说出个死无全尸来。
这一顿饭,吃得很憋屈。
王小贤信上的话,洛长歌不打算遵从,却还是在心上结了个不小的疙瘩。她公然失信,也不知王小贤那死脑筋的家伙有没有被他气坏了,她也一直在等,等他来兴师问罪。
第三日,终于来了人。
但她等来的,不是王小贤。
是重华。
“何事?”她波澜不惊,淡漠如水。
“蝴蝶一事,我知道了。”重华的脸,一如既往的苍白,“你走后,我便同他认识了,这小子因为身份之故,此前一直没有朋友,故将我看得重要了些。他为我着想,我却受不得这么心意,你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别见怪。”
“哦。”洛长歌淡淡应着。
而后,再无一人开口,气氛冷到了极点。
“重华。”洛长歌皱着眉,说这话的同时,她仍在犹豫,“王小贤的话,可是真的?”
重华自然知道她指的哪一句,默不作声。
就在洛长歌以为他选择自动屏蔽这个问题的时候,重华开了口:“你希望是,还是不是?这个问题,我不做回答,你只管往欢喜的方向想。”
“哦。”洛长歌又“哦”了声,尽管她知道,这个字是话题终结者。
重华叹了声:“言已至此,那我……便走了。”
“好。”洛长歌没有挽留的理由。
重华转身,每一步都极缓,极其绵长。
“玉宁,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洛长歌苦着脸如是说道,只是那人,已经听不见了。她也只是想说说,并没有打算让他听见。
洛离、尔雅、云裳、阿枫、大师兄,这一路,她已失去太多太多可以静下心听她说话的人,她也就只有这样自言自听了。
“你是怎么想的?”
朗润的声音将洛长歌惊醒,不用回头,也只那人身着一袭红衣,正已灼灼视线凝视着她。
洛长歌提步便走。
“你在逃避么?”汤商紧跟几步,横在她身前。
“不明白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汤商不依不饶:“别装傻,你分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洛长歌确实知道,他问的,定然是刚才她问重华的问题。
“那个是你希望的答案?”汤商继续道,“喜欢或是不喜欢?”
“疯子!”洛长歌瞪他一眼,推开他便小跑着离去。
她问时并没有指明,汤商却直接扯出了“喜欢”二字,是他草木皆兵,是重华表现得太明显,亦或是,她一直都太迟钝?
“长歌,你不希望他喜欢你,对吧?”汤商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我还知道,你想要喜欢你的那个人,是我。”
洛长歌加快了脚步,在拐角处方停下喘息,一想起汤商刚才的话,她便气愤不已,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好烦呀!
第二日,邑妫慌乱的敲开了洛长歌的房门,问她有没有见过花息。洛长歌不解,花息一直与他同屋,他的去留,他最清楚才对,如今,又怎会跑来问她?邑妫哭丧着脸,道出事情原委。
原是昨日他向花息提起了回百灵谷之事,花息才来人间不久,一时收不住心,便就拒绝了,任凭他好说歹说也不同意。邑妫急了,“打”了他,之后他呼呼大睡,醒来之后,房间里已没有花息的影子。
洛长歌披上衣服,打算一同去寻找,还不忘安慰:“你别急,我一个姑娘家,花息半夜来我房里着实不妥,许是去找洛卿了,你去问问。”
“都问过了。”邑妫像是急得快哭出来,“本谷主这一辈子啊,就被这小祖宗一个人吃得死死的。”
洛长歌拍拍他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这爹还是挺爱儿子的。”
邑妫身子一僵,笑容都是干巴巴的。
花息不知所终,两人没有心情再闲扯,带着洛卿、蒋子琛与神乐三人去寻,太阳升又落,却没能将花息给找回来。
一人拿了个馒头对付,本打算吃完便继续去找,邑妫却背着大包小包辞行来了。
“你不找花息了?”
“不想麻烦你们,本谷主自己去找便行。”
“不麻烦不麻烦。”洛卿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都是自家兄弟,人多力量大,大不了找到花息,你来给我们端茶送水补偿补偿。”
最后一句,自然是玩笑话。
“别!”邑妫一秒破功,“本谷主要和花息单独相处,这些日子,你们也碍眼够了,可放过我吧。这花息呀,还是本谷主一个人去找的好。”
“……”洛长歌冷然,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听这真话。
“那就告辞了各位。”邑妫咧着大嘴,全然没有离别的哀伤。
洛长歌却觉得释然,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眼不见心不烦。
“走吧走吧。”洛长歌道,“找到花息后,记得带回来同我们见一面,不然心里老牵挂着他,也不是办法。”
“这个不行。”邑妫断然拒绝,“待找到花息,哄也好,骗也罢,本谷主会第一时间将他弄回百灵谷,这辈子,再不会让他踏入人间一步。你啊,就别想着拐带我家花息了。”
洛长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有这样的爹么,她总算是明白花息为何这么执着的留在人间了,这爹又打人又傻,想来花息是烦透了。
洛长歌正欲说些什么,邑妫却以时间来不及为由跑了,圆鼓鼓的包袱背在他身上,像是一个变异了会直立行走的癞蛤蟆。
洛长歌不由的笑出声来。
洛卿悠悠道:“他哪里来这么多物件,这么背着,也不嫌沉得慌。”
他干干净净来,除却身上的,连件衣服都没拿,那他带走的是什么?
洛长歌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冲回了屋内。
衣裳钱财,空空如也。
刚回了屋的其余三人先后赶来,皆是一脸不解。
一问,果然,被偷了个干净。
洛长歌捡起床上的一张纸条,展开研读,却并无墨迹,邑妫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再回响。
“洛长歌,这就是你诱骗花息离开百灵谷的惩罚!你们五个人,就等着睡大街去罢!”
“……”
邑妫,你最好别落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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