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歌一向好眠,这日夜已深,却是未入眠。
她怕,会梦见商汤。
自听闻陌九那番话后,她心里有恨,但更多的,是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不给商汤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不无条件的相信他,为什么要将他赶走,让他独自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她是喜欢他的。
汤商选择青玲,她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她开始学会,对待感情,要冷静,要理智,要对自己的心,说不。
她理性的分析自己和商汤的感情,首先,他是她的大表哥,是她的亲人,相恋可行,但若没能走到最后,便只剩下尴尬。其次,他是谪仙一样的人物,性子淡,不易心系他人,她没有把我能抓住他的心,就该少去招惹他的好。
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对的,如今才发现,原来不仅错了,还错得离谱。
商汤的脸,商汤的笑,商汤的声音,已将她的整个脑子都填满,她不敢入睡,她怕他入她梦来。指责也好,怪罪也罢,她都受得住,但最怕的,却是他微笑着告诉她,他从来就没有怪过她。
商汤,温柔得伤人。
可是如今,她连被他伤害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个谪仙一样的男子,因她而丧命了。死后,她定会下地狱罢。
这一夜,洛长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泪水顺着眼角躺下,沾枕湿。
洛长歌一直待在屋子里,三天三夜都没有出来,除了送饭送水的小童,谁也不让进。洛卿等人不知是何回事,只知道她在找鬼苏,像是有什么急事。
第四日,鬼苏回来了,洛长歌总算是出了房门。
“找本尊何事?”
洛长歌唤道:“商汤。”
鬼苏眸光一沉:“怎么,知道了?”
洛长歌点头,苦笑道:“他没有应我,果然,果然……”
鬼苏流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是不是不满意这身躯里的人是本尊?”
“老实说,鬼苏,我想让你偿命。”洛长歌道,“因为抢了他身体的人,是你。可是,最没有这么做的资格的便是我,因为,我才是罪魁祸首,一切错事在我,我理应自行了断才是。”
“那个男人,有这么重要?”
“也许。”
鬼苏顿了一顿:“你为何认定他死了?”
洛长歌未露喜色:“难道你要告诉我,是我猜错了?”
“不。”鬼苏眼里露出一分兴致,“他确实是死了。”
“我只是想试试看,还能不能听他答应一声,如今看来,不过是痴想罢了。”洛长歌摆手,“罢了,你来回奔波也是不易,先去休息罢。”
鬼苏深深看他一眼,便离开了。
此事对洛长歌的打击有多大,只有她自己清楚,但绝对不会小便对了。
第二日,洛长歌一早便拉着洛卿外出,两人上了山,到了洛云裳所待的尼姑庵。她本想前往,奈何山路曲折,分岔良多,她记不住路,只好叫上多嘴的洛卿,一路上听他唠叨,心事竟是消了不少,却总归是堵得慌。
洛长歌将一切都说与洛云裳听,后者冷淡如初,静静听着,面上表情淡然,倒像是事不关己似的。最后,她敷衍般说了句“逝者已逝,施主请放宽心”,便将二人当做不存在一般,烧柴做饭去了。
洛长歌愣了良久,便下山了。
心情本就不好,再得故友如此对待,可谓是雪上加霜,洛卿不免为洛长歌而担忧,谁知她竟是一日日的好了起来,饭能吃,觉能睡,像是完完全全恢复到了从前。但仔细看来,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如今的她,越发的不爱笑了。
小团子,不,应是古月,当与洛长歌道清一切后,便就听她劝诫,以真性情世人,洛卿等人开始却有些不适应,可渐渐的,却发觉故作老成的古月比那个耍宝卖萌的小团子要惹人喜爱许多。
古月就这般,真正的融入到了这大家庭中。
洛长歌发现了个问题,鬼苏与汤商就像不对盘似的,从不在同一时间出现,以至于洛卿找汤商时问的第一句话是“鬼苏在不在?”,他知道,若鬼苏再了,汤商怕又躲在屋子里不愿出门了。
汤商没有放弃,总是跟在洛长歌左右,只是从未提起过“喜欢”二字,这道让她舒心了许多。跟她在一起,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怎样都收不住,反反复复的,乃是他年幼时的一切趣事。不管洛长歌听不听,搭不搭理,他就这般自顾自说着,一日复一日。
洛长歌心里明白,他并不是话多之人,他只是不想让两人相处时干瞪眼,不想给她脑子空余的时间去想别的事情。那一日,汤商在隔壁,陌九的话,想来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直在用笨拙的办法给她安慰,保护她。
洛长歌并不想如此,她深知他二人已回不去了,如此,不过平添她对他的愧疚罢了。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的继续着,数日后的一天,洛长歌正在房中背着药谱,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
“就来。”
洛长歌将书放下,上前几步,将门拉开,一张陌生且熟悉的脸浮现眼前,她翻了翻记忆,方对那人道:“顾时,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顾时拱手:“洛小姐,我是来找你的。此番贸然前往,实乃有事相告,还望小姐海涵。”
洛长歌思虑了一下,引他进屋子:“请。”
顾时坐在凳子上,抓着把手的手越握越紧,似是有什么焦虑之事。
洛长歌自然将这一切收入了眼中,道:“你有事便说,放心,消息既进了我的耳朵,便不会入他人的嘴里。”
顾时这才开口:“这,我主要是,是怕姑娘不信。”
洛长歌道:“信不信是我的事,你且说与我听听。”
顾时像是下定决心,咬牙将武震的罪过全数说了一番,其中竟还有少许洛长歌不知道的事情,但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等一切吐露出,他长舒口气,道:“洛姑娘,武震绝非善类,这一次更是将你青鸾派与其余几个名门正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要拔之而后快。你可得小心谨慎些啊!”
与他相比,洛长歌显得颇不在意:“多谢提醒,不过武震已经死了,你我都不必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死了?”顾时一怔,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死了好。只是我前日才见过他,怎这么快就死了?”
“前日?”这次,换洛长歌坐不住了,“你确定见的是他本人?”
“自然。”顾时点头。
洛长歌倒吸了一口凉气。
武震不是她亲手所杀么,如今,怎的又活过来了?难不成顾时见的那个武震乃是冒牌货,有野心却在意自己的名声,得知武震以死,便顶着他的名号专行坏事?亦或是,武震本来就没有死!
她明明亲眼看到武震咽气,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也就是说,她杀的那个人不是武震!
见洛长歌若有所失,顾时继续道:“我无凭无证,姑娘不信也是正常。这么同你说罢,我武功平平,却一路走到最后,摘了子灵谷,出了异兽林,全因有人相助。而那人,便是第一个指路人佘成君,我所知的一切,全乃她告知。”
“佘美人?”洛长歌皱着眉头,“她怎会知道这些?”
按理说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若是被武震知晓,定会选择杀人灭口,她不小心藏好也就罢了,竟将这秘密告诉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其实,我本不想说,只是,罢了……”顾时显得有些为难,却还是一一道出,“佘成君与她徒儿之事想必姑娘也有耳闻,世人皆知她对其用情至深。武震利用她的这个弱点,制作出了一个和陈俊杰相貌相差无二的人,将他囚禁,逼迫佘成君淌这趟浑水。”
他叹了一声:“佘成君混了头脑,便就答应了,只为待他疯狂的屠尽武林中人后将意中人救出。后来她做到了,那人很会说话,很会讨她欢心,二人的日子过得也算舒畅,渐渐的,她发现他不是他,之前与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想起曾经之事便觉后悔,便告诉我,让我传颂于天下之人,揭露武震的恶行。
后此事被武震知晓,他欲杀我,佘成君阻挡他,但终究敌不过他,为让我安全离开,她……她已丧命。我知这消息已许久,却苦于不知何人可信,以至于不敢相告,便也就想到了你。”
洛长歌默然。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佘美人竟是傻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总算明白为何她给的药物用处并不大,但她并不恨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子,太过可怜。
武震,以及连同武震欺骗她的那人,实在太过可恨!
但她仍保有怀疑。
“佘美人,为何愿意将此事全然告知于你?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她利用你的善良及对她的信任,连同武震做了一出好戏,为的,便是让你传递出错误的消息,来蒙蔽世人?”
又为何,会为他付出性命。
“不会。”顾时笃定,“她说的每一个字,皆无虚假。”
“为何?”
顾时道:“我娘姓陈,乃家中长姐,还有一弟一妹。”
洛长歌恍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见她眼前一亮,顾时道:“姑娘想得没错,让佘成君毁掉自己一生的男人陈俊杰,是在下的小舅舅。”
洛长歌信了,深信不疑。
只可惜,好不容易才理得清楚些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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