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便有用么?你以为你说一声对不起,洛离便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么?!”
“商汤,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商汤,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小心眼的男人。你若想睡便睡罢,就当我洛长歌瞎了眼,高看了你!”
“商汤,不要喜欢我。”
……
商汤一心为她,而她,却都说了些什么?
字字如针,刺在洛长歌心上,但商汤那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上的疼痛,定都胜她千万倍。只是那个傻子,将一切都藏在心里,憋着不说,眼睁睁看她误会他,说错误的话,做错误的事。
大表哥,这不是保护,你明明是在害我。
害我为你,愧疚上一生。
“乐央,我若不死,定回来找你。”
这是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他终究没有回来,那个一袭素衣不染半点尘埃的温润男子,再不复存在。
洛长歌的心,结结实实的疼痛着。
“那只血狐,可是叫小团子?”陌九出声。
洛长歌愤然盯着他,等待着从他嘴里吐露出的鬼话。
陌九轻笑一声,道:“在重华殿中,那狐狸欲要咬我,你们就没想过原因?血狐虽珍贵,但世间珍奇异兽良多,绝不止它这一头,陌隐何必对它关爱有加,甚至还将那珍贵的灵丹送给它?”
洛长歌面上毫无血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狐狸,已经死了。”
那狐狸有着不寻常的赤红色眸子,爱啃胡萝卜,傻傻的将兔子认作了亲戚,后来还一直将自己当做人类,常常“本宝宝”三字挂在嘴边。它很敬佩它的爹爹,总是嫌弃她,同她顶嘴,却是选择留在她身边,昨晚,还悄悄偷走了她藏在枕头下的小零食。
这蠢狐狸,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你别不信,它确确实实是死了,而且,还是由我亲手杀死的。它的肉身,如今正躺在重华殿的地牢里。”
“重华手下的怪人你见过,培育那东西很麻烦,血狐的血,是这世界上最浓烈的,用来做引子再好不过。血狐的脖子很硬,刀很钝,我割了许久才将它割断,血都洒在了地上,我一滴都不敢浪费,用布一点点吸起来。”
“血狐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而出,那可怜的小家伙还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已是一只死狐狸,只当我弄疼了它。本想将它的灵魂一同囚禁起来,怎奈它溜得太快,没能抓住,血狐的肉身需要用法术护住,以保持不腐,我没法分心,便就看着它逃了。”
“那具肉身虽死了,血却是活的,每月十五,我会取两碗血,一碗,倒入地牢的污水中让异种人浸泡,一碗,端入重华当中,供他饮用。”
“陌隐之所以待这狐狸这么好,是因为它丧命于他的孽徒之手,他觉得有愧。但这并没有用处,没了肉身的血狐,就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童,但它要的不是母亲甘甜的乳汁,而是血,是力量。所以它需要不断的杀生,不断的嗜血,等到有一日,连鲜血也不能抚平它的焦躁,那它,便就灰飞烟灭了。”
“噗!”
洛长歌喷出一口鲜血,望着陌隐的眼很是空洞。
“呵。”陌九笑得欢愉,“你何必气成这样?我可还有许多事未同你讲起呢。”
“够了。”洛长歌闭上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陌九,已经够了。”
他做到了,洛长歌今生乃至后世的仇恨,已全部汇聚在了她的身上,她几乎快失去理智冲上去与他同归于尽!
“果然。”陌九眼里带着笑意,“洛姑娘,从来没有这般恨过一个人罢。”
“你的意图是什么,让我恨你,有什么好处?”
“去找陌隐罢。”陌九勾起唇,“普天之下,唯他一人除得了我,去告诉他我的恶行,让他来杀了我这个孽徒。”
“滚。”
这一声很低沉,事到如今,洛长歌连发怒的力气都失掉了。
陌九也不怒,朝她招招手:“再会。”
眼前一闪,待得以看清,已没了陌九的身影。
“砰!”
洛长歌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她这才发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好多好多。她本以为只有天塌,原来,还有地裂,不过小小的一个她,却再不能从这世界寻找一个容身之所了。
洛长歌用手指搔着小团子的下巴,它趴在她的腿上,舒服的哼哼着。洛长歌正思量着什么,蓦然目光一凝,手上的力道下重了些,小团子吃痛,等着红眼睛愤怒的望着她。
“你做什么!”
“失神了,对不住。”洛长歌苦笑着将手收回,“我不知道,原来灵魂也是会怕痛的。”
小团子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这傻狐狸果然不知啊。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总归能少些烦心事。
洛长歌摇摇头:“没什么,你且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谁知小团子竟是低下头:“别瞒了,本宝宝知道,本宝宝不是人,也不是狐狸,只是一个不入六道的灵魂。”
洛长歌难免吃惊:“你,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很久了,好像也不久,哎呀,忘记了。在同族之中,本宝宝本就不算聪明,自那以后,脑子似是越发不灵光了。”
“对不起。”洛长歌将它搂在怀里,“是我将你从寒洞中带出,是我招惹上了陌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别说傻话。”小团子用白嫩嫩的胖手揉揉洛长歌的脸蛋,“那道士杀本宝宝是为了取血,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若本宝宝未曾主动送上门,他定会上雪华山来寻,结局都一样,不过是个迟早的问题。”
洛长歌戳戳它的脑袋:“你这傻狐狸怎么突然想得这么透彻了?”
小团子蹭了蹭她的手:“与在雪华山上相比,如今有的吃有的睡,日子要舒坦很多,吃饱喝足了我就犯困,父王母后便来梦里找我说话了。他二老告诫我,不可怨天尤人,不可胡乱杀生。”
以前没有发觉,但小团子身上当真是一丝温度都没有的,如今这触感,就像是抱着一块冒着寒气的大冰块。洛长歌手紧了紧,鼻尖微微发酸。
“父王母后?”
小团子道:“我血狐一族,乃狐中至尊,与其余几个血统尊贵的狐族方有资格争夺狐王之位,这一代,本宝宝法力高强的父王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那时,本宝宝还小,以为父王便是天,是地,一切都打不倒他。事实上,他是狐族的战神,真的从未打倒过。”
看得出来,它很崇拜他的父王。
“那你父王呢?”若他在此,定不会让他的儿子被人类这般欺侮罢。
“父王死了。”
小团子垂着头:“那时候本宝宝年岁小,还不懂得是怎么回事,只当是父王将我抛下了。后来的许多年,本宝宝都一个人生活在寒洞里,才渐渐明白狐臣的话。
父王年幼时曾得一人类相救,就连与母后的媒,都是那人类促成的,那是个好人类,却被人视为邪魔。后来,他与妻子被所谓名门正派追杀,父王前去解救,因血色眸子,被那浅薄无知的人类视为妖物。父王纵然英勇,却不过是一只狐狸,他终究没有救他的恩人,还将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洛长歌听得心惊,她没想到,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还有这样悲痛的过去。
洛长歌不知怎样安慰,摸摸它的头,轻声问道:“那后来呢,你怎会出现在寒洞中?”
“父王赴死之前将我与母后带到那寒洞之中,母后得知他的死讯,悲痛欲绝,没多久就随它去了。临死前,她抓住我的手,说对不起父王,不能完成他交代好的任务,让我记得,若有穿红衣的人来洞中取血莲,定要给他。所以……”
洛长歌接下它的话:“所以,你主动将血莲给了我?你以为,我便是你母后口中那个穿红衣的人。”
小团子点头:“是。”
“那你母后说的那个人,是汤商么?”望眼玉玦宫,也就仅有他一人穿红衣了。
“不对。”小团子摇头,“我在寒洞中,少说也待了十几二十年了,那时候,他还在包尿布呢,谁知他会不会穿红衣?若我没猜错的话,母后口中的红衣人,应是他父亲,汤绝。”
汤商的父亲确实是叫汤绝,她听汤商提起过。二十多年过去,还偶尔提起他的人,着实不多了,小团子一直待在雪华山中,又是从何而知呢?
洛长歌将小团子往外松了两寸:“小团子,你告诉我,蠢也好,傻也罢,之前的一切,是否都是你伪装的?”
小团子颔首。
“为什么?”洛长歌瞪大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没有父王母后,也没有狐臣辅佐,所以我得靠自己。那样做,我只是想好好保护自己罢了。”小团子苦笑,“欺瞒了你这么久,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
“什么?”小团子以为,她至少会觉得生气的。
洛长歌将他抱在怀里:“以后,我会保护你。”
“……”
小团子红着脸将她推开:“我,我年纪比你大很多!别把我当小孩子!”
“你们血狐能活多久。”
“五百年左右,若修为高的,甚至能达千年。”
洛长歌摸摸它松软的头发:“我们人类不过百年,这么算下来,你不过一几岁孩童,终究是我年长些。”
“似是也有道理。”
“你父王可有给你起过名字?”
“自然有的。”
“能否告诉我?”
小团子以为,小团子这名字会跟它一生,这二字,再不会被人提起。
它道:“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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