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柳并竹不知道的是,在铁行向她汇报的时候,穆一封和席琰就已经在窗外了。
铁行迟疑那一下,也是觉察到了外面有人,又发现是自己人,所以一开始想传达穆一封的命令,但硬生生又转了主意。
柳并竹那时候就能觉察到他的迟疑,也算是观察力太过敏锐吧。或者说,是他说谎的技能太差了?
铁行并没有思索很久,因为穆一封这时微微一扬手,他马上与数名从暗处涌现出来的暗士一齐呼应,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掠进了医馆的院墙内!霎时间医馆之中一片混乱,楚楚早就见机行事地跑了过来,那些无辜来看病的人也都四散奔逃,只是医馆之中,却有些听起来……恐怖的声音。
“他们有准备。”看着柳并竹并不平静的神色,穆一封淡淡说了一句,却见医馆里突然有些动静,似乎还有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不知道多少人惊呼起来,席琰有些担心地看了穆一封一眼,穆一封微微点头,席琰一甩衣衫,也冲了进去。
柳并竹刚想说话,穆一封先低声说道:“我已经吩咐了,不许伤害病人,宁可放过,不能错伤。”
没想到穆一封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柳并竹怔了怔。她确实想让他顾忌一下这些可怜的病人,但是她同时也知道,如果让人走脱,说不好谁的损失更大,而且对穆一封来说,那些无辜的人,不一定很重要。
却没想到他主动想到了这一点,柳并竹眉头一扬,笑了笑,没有说话。
穆一封对手下的人办事并不担心,倒是不知道柳并竹这样从来没见过血腥的人受不受得了这些事,就想让她回到马车里去。但是柳并竹倔强地一甩袖子,并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拉了拉楚楚的手:“回车上吧,要是随时离开方便一点。”
“你呢?”穆一封好笑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却见她毫无惧色地望着医馆内的熊熊火光,“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不也站在这儿?”柳并竹毫不理解地反问。其实她只是想看一看,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陌生的过客,现在真切地触到这些人,这些生命,这些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她才感觉到,自己是切实地生活在这里。
穆一封看着身侧的人,却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他想娶的妻,与现在站在他身侧的柳并竹,并不是同样的模样。
他一直知道琉璃仙主高居深山,并不多涉世事,所以虽然是为了耀城的命运迎娶她,却也想过,以后不要过多使用她的能力,而是让她养在城里深宫,不要接触这些世间的丑恶。
可是如今,她却不避不让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熊熊烈火,看着那些人性最丑陋的部分。
他不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些真实,只是……想尽可能地保护她而已。
柳并竹并不知道他现在心里转的都是与她相关的念头,见他神色凝重,还以为他在担心,轻声问道:“里面怎么安排的?有预知他们有准备吗?”
穆一封又是一怔,他也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枕边人谈论这些事。这样的事情,他以为从来都只会与男子相商的。
不过现在的感觉……似乎也不错。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预计到他们可能有火药,所以在暗士动手前已经潜进去人把火药尽可能搜出来了。这家医馆没有探子,所以可能找得不完全,不过听声音没有爆炸,只是小范围走水的话,应该没问题。”
柳并竹点点头,她刚见火光也是有点紧张,这些古代人造房子可都是用的木头,如果火借着风势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但是现在等了一阵,火光都隐约不见了,那应该是根本就没成势就被扑灭,应该没有危险。
只有那些守着看病的病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莫名地发现医馆被袭,指天誓日地骂起动手的人来。柳并竹不由得担心地看了穆一封一眼,在这些人眼里,医馆的大夫是大好人,他们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医馆和药馆才是他们得病的幕后推手。
穆一封并没有理会那些病人,只是目光中带着些怜悯。感觉到柳并竹在看他,他才淡淡说道:“我已经安排人了,过几天在药馆门口会贴出告示,对症的人可以按官府的名册领药,病治好就好了。”
柳并竹苦笑一声,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过……
“你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是你做的吗?”柳并竹真的很好奇,她知道穆一封是城主,但是城主……难道不希望自己的治下百姓称赞?
穆一封看着那些百姓,却没有多言,只是淡淡说了几个字:“百姓多愚。”
“……喂!”柳并竹这就有些不服气了,不过如果不针对某些事,她也无法反驳,只是恨恨地磨了磨牙,感觉他把自己也圈了进去。
就在这时,铁行和席琰一并冲了出来,看到穆一封不约而同地比了个手势。柳并竹虽然不知道他们交流的暗号,但只是从表情也能看得出来应该没事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算是了结了?”
“算吧。”穆一封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冷淡,抓着柳并竹的手臂就要上车,“先走,安全了和你细说。”
“啊好好好你别拖我……”柳并竹被穆一封几乎是拖着往马车里走,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更好奇他怎么突然就变了脸,“我说你怎么这么着急啊,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她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问出来,穆一封却半天没有答话。许久,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声。
“嗯,只是不想听他们哭。”
“……”柳并竹顿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怎么又突然扯到哭不哭上了?不过那些病人看着医馆一下子被毁,确实已经开始有绝望的哭声传了出来。穆一封的脸色极差,铁行好像也知道些什么,不言不语地驾着马车就迅速地离开。
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柳并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觉得压抑。马车在一片沉默中行进,不知道过了多久,铁行恭谨的声音传来。
“公子,到了。”
柳并竹在马车里的时候也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就默默地想下车。但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突然激动地大声对穆一封和席琰喊:“啊啊啊我都忘了告诉你们了!仙禾醒了,你们看,仙禾醒了!”
她本来是想表示一下这是一件多么激动的事情,但是马车里的每个人都好像特别吃惊地看着她。半晌,柳并竹也安静下来,有点郁闷:“你们怎么了?不高兴?”
“……不。”席琰看半天都没人说话,磨了磨牙,自己来当恶人,“只是我们都长眼睛了。”
“……银票拿出来。”柳并竹这时候又想起那桩他们用她来打赌的事,估计席琰还没交银子,气哼哼地一伸手。
席琰欲哭无泪地看了穆一封一眼,穆一封却若无其事地先下了马车。席琰哀叹一声人心不古,乖乖上交了银票。
楚楚扶着柳并竹下了马车,仙禾也跟着跳了下来,几个人一张望,发现前面只有一家民居,不由得好奇:“不住客栈了?”
席琰笑笑:“这时候再住,直接就被抓起来了吧。”
仙禾刚问出口也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吐吐舌头。柳并竹跟着他们走进去,这显然是他们在这里设的一处暗寓,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她就问道:“你们又拿我打了什么赌啊?”
说到打赌,席琰的脸色就开始发苦。他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最近十赌九输,赌金要是给了城主也就算了,还得被柳并竹嘲笑着再分走一半,真是……
穆一封轻描淡写:“没什么,赌了一下你对铁行汇报的反应。”
反应?柳并竹奇怪地回想,她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话说回来刚才铁行都汇报了什么来着?
柳并竹一点点回想着,终于想起来,那个时候铁行说的是,穆一封传话,让他一切都听从她的吩咐。而她的命令却再简单不过,要他说出实情,而且去协助穆一封。
……这还有什么可赌的吗?她疑惑地转头去看席琰:“这你都能输了?你赌的什么啊?”
席琰继续苦着脸连连摆手,他可不知道柳并竹会作何反应:“这个……输都输了,给我点面子嘛。”
“面子?你有吗?”柳并竹疑惑地看着席琰,总觉得奇怪,这没有的东西都能丢?
席琰双膝一轻几乎要跪下去,他踉跄扶着膝盖:“行行行,我说……”
穆一封几乎要笑出来,席琰不甘地瞄了城主一眼,还是不敢说什么,只能委委屈屈地说道:“我赌的是姑娘听到不确定的消息,会立刻退走保证自身安全。但是公子赌的……是姑娘会来救他。”
“那当然啊,”柳并竹想也不想就嘲笑席琰,“你家公子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了,我安全又有什么意义?”
这话一说出口,柳并竹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其实她想表达的只是如果穆一封安全才能护她周全,不然她也没辙,可是这么一说,怎么就好像……她有什么别的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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