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对他说:“是熊耳,找我的。”
“他要干什么?这家伙,没安好心,我去把他支走。”
见他要往前面去,林容拉住她,轻声说:“他汉话不好,未必听得懂,躲起来,别作声。”
熊耳是有目的来的,知道这是下人住的院子,一边喊着,一边把每一扇门踢开,挨着屋子搜查,引起几个女人的尖叫。有人把总管喊来了。总管问他干什么?他说,要找今天送来的歌女。
总管精通汉语,这里奴仆们都是汉人,于是在院子中叫起来:“跟汗后来的歌女在哪里?”众人都说不知道。总管问他们,难道没在一起吃晚饭吗?众人说,吃晚饭也没见到她。
莫非她跑了不成?夜幕已经降临,趁着黄桷树的浓荫,巴全悄悄溜过去,混进奴仆当中,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是不是在汗后那里?”
总管这才转过头来问:“熊耳将军,你不是为汗后找她的吗?”
熊儿摇摇头,跟着凑过去,塞了一块玉石在他手里:“今晚睡不着,要她唱歌给我听。”
手里的玉石不小,光光滑滑的,如女人的肌肤,总管暗地里笑了,命院子里面的仆人:“你们,都把灯端出来,在院子里到处搜搜。”
总管的命令不能不执行,烧饭的扫地的打杂的,所有仆人都回到自己房里,不一会端出灯来,把院子照得雪亮。巴全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黄桷树虽然大,一个人抱不过来,但找她的人多,林容不能施隐身法,哪里架得住四面八方的灯光。
一个小厮走过去,突然大声叫起来:“这里有一碗饭。”
树下有一只碗,里面的盖浇饭还剩不少,巴全赶紧朝大树走去,他知道,就在东南方向,交叉的树根下放着一碗饭,她没吃几口。碗边却没人,大树的周围都有灯光照耀,没人发出声音,看来也是没有人的,她会到哪去了?
他弯腰端起来,一只手拿起勺子,舀起饭一勺一勺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吃着,嘴里还咕噜:“这是我吃的。”
总管疑惑,走过来问:“怎么,现在才吃饭?”
“大人,忙着伺候你们啊。您忘了,您饭吃完了,还要喝汤,给您烧的合川肉片汤,好吃吗?”
“嗯,不错,手艺呱呱叫。”总管点头。
“谢总管夸奖,明天,给您炒一个地瓜肉片。”
“好好好,明天中午就炒啊!”总管说完,放过了吃饭的人,又对熊耳说,“我帮你到汗后处看看,歌女是不是在那里。”
“不是让你带到后院来了吗?”
“说不定,她自己跑去了呢?”总管说,“我们兵分两路,各找各的。”
熊耳高兴得嘎嘎笑,说:“拜托老兄,我再带他们到花园里搜搜。”
巴全落在后面,见别人都走了,又折回身来,自言自语地说:“这人,到哪里去了呢?”
就听见树叶哗啦啦,有一个重物轻轻落地,是林容?他惊奇地跑过去:“女人会上树?”
林容说:“从小跟父亲采草药,爬高上低的,惯了……只是,躲得了这一时,躲不了一世,你先来一步,知道汗后住哪里吗?”
“你相信,汗后会保护你?会不会就汤下面,把你赏赐给熊耳?”
林容果断地摇摇头:“不会的,她我给大汗唱歌跳舞。”
“那就好办,我们赶紧走。”
两人悄悄出了门,遇着一大帮子人从花园返回,嘈杂声传过来,巴全正要警告林容,扭头一看,身边已经没人,只有边上一棵大榆树,枝叶哗哗地无风自响,莫非她又爬到树上去了,好敏捷的身手啊!
如果我毒不死大汗,她一定能帮我捅上几刀,赶紧想办法,搞个匕首给她。
正想着,熊耳骂骂咧咧转回来,嘴里还在喊着“歌女歌女”,一个轻柔但是威严的声音响起;“熊耳将军,你酒喝多了吧!”
汗后来了。
所有人一起跪下来请安。她不理会,只对熊耳说:“天都黑下来了,你不回屋休息,在行宫里折腾什么?仗着有战功是不是?”
熊耳马上站定,却只对汗后弯了弯腰,说想听听歌女唱歌。
汗后说:“你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不知道?歌女是为大汗准备的,以后,她就住我那里了,你趁早离远点。其余人,都回房间睡觉,大汗不在宫里,都这么懒懒散散的吗?”
熊耳一肚子不高兴,叽里咕噜走到一边,一把扯过总管,问他为什么告密?
总管连忙声明,说他什么也没说,还没到后宫,就碰见汗后出来散心,听见花园里人声嘈杂,叫人询问,这就找来了,熊耳只好自认晦气,怏怏地走了。
汗后要回去,走了几步又想起来,对宫女说:“是得让她跟我住在一起,否则总要出事,你们去找她来。”
宫女说:“这么些人都没找到,不会跑了吧?”
汗后摇头说跑不掉的。
林容见找她的人已经散去,从树上下来,就要去见汗后。
巴全要与她一起去,林容警告他,说千万不可同时露面。不用说在宫殿里,就是在官吏人家,男女下人也不能随便在一起的。
巴全问她断肠草怎么办?
林容说:“只要有机会找到,我就放这榆树的树洞里。你要能找到匕首了,也给我放这里。”
说完步履匆匆去追赶汗后。这一去,真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样,难得再露面了。
主仆两人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到了王立家里,好歹有张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孩子哇哇大哭,凤儿才翻身坐起,一手掀开薄被,摸到软兮兮的东西,臭烘烘的,糊了她两根指头,立即大叫:“哎呀不好了,臭死人的,七月拉屎了。”
青苗也翻身坐起,见丫鬟手上黄巴巴的,大笑,惹得孩子大哭。
门被推开,王立母亲站在门口,板着面孔说:“哪个孩子不拉屎?收拾了不就好了吗?以后声音放小一点,别大呼小叫的。”
主仆两人立即闭嘴。凤儿举着有屎的手出门,王母立即闪开,但跟在身后教训她:“昨天回来晚,今天起来迟,情有可原。当母亲的带着孩子,起迟一点也不要紧。一个当丫鬟的,别忘了自己身份,就应该晚睡早起……”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一二三四五,甲乙丙丁戊,制定了好几条规矩。
凤儿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训斥,几次要顶嘴,都被青苗制止住了。凤儿洗了尿片屎片,让母子俩人洗了脸,这才问早饭在哪里。王夫人说,知道她们要起来迟,没烧她们的早饭。以后,一日三餐就要她烧了。
“我从来没烧锅饭,不会呀!”
王母就斥责她:“没有人天生会干什么的,就像你小姐,天生会生孩子带孩子吗?不是也要学的,赶紧烧热水,给孩子洗个澡。然后烧中饭。”
青苗聪明,使个眼色,让凤儿忙去。知道要安身,必须得与这家主人套近乎。
后来,见她进门来帮着给孩子洗澡穿衣,于是抽空拍马屁:“王夫人,您好有气质,当年,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一定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王夫人一直端着架子,听到这里,面带微笑,坐到唯一的凳子上,得意地说:“那是的,我娘家过去是开丝绸庄的,婆家买卖更大,一船一船的大木头,运到哪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自己,就有四个丫鬟伺候……”
青苗装着歆慕的样子,一边给娃娃穿衣服,一边啧啧有声:“真不得了,比我母亲家里还有钱呢!”
强盗女儿的母亲,是有钱人家小姐?王夫人来了兴趣,问他母亲是干什么的?
青苗说外公家里有很多田地,是员外。父亲去抢劫,见母亲长得漂亮,就抢上山做了压寨夫人,生下了她这唯一的女儿,看得像掌上明珠一样。
最后说:“我母亲在娘家也就两个丫鬟,到山寨里,也只有两个女佣,还是王老夫人您家有钱,大富大贵的人家出来,仪态万方,端庄大气,知情懂理,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不要钱买,为了儿子有个安身之处,青苗第一次这么放下架子,巴结别人,自己都觉得脸红,赶紧低头喂奶。
王夫人二十年来没听过人奉承了,吸口气都有甜丝丝的味道。
强盗的女儿也是有钱人家出生,这么会说话,长得也不赖,于是高看她一眼,突然觉得,两个人贴近了一些,总算在山上有对话的女人了,于是各自夸耀往日的生活。
当然说的话不同:王母说她的富贵奢华,青苗说她的铺张浪费;王母夸她吃的山珍海味,青苗夸她见过的珍禽异兽……两个人生活迥异,勉强找到共同的话题,也只因青苗机灵,顺着她的话说,但心里暗暗不屑,突然打住问:“王夫人,您既不是合州人,山上也没亲戚,怎么到这里受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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