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正在炮台上执勤,扭过身子一看,是凤儿,对士卒摆一摆手:“别叫别叫,这是我们家新来的丫头,她不懂事,别给人说哦。”
跟着,他从栏杆里跳出来,板着脸呵斥她:“你真是不懂事,女人不准上城,你知道吗?来干什么?”
凤儿茫然地摇摇头,说:“女人不能上城?我哪里晓得!我来找你的。”跟着就数落他母亲一大堆不是,就像王夫人是个是十恶不赦的母夜叉。
她越说,王立的脸越黑,本来是个小白脸儿的,结果变成了一张包公面孔,没听几句,就愤愤地打断了他:“我妈收留你们,这就不错了,还要把你们当祖宗供着?还说她这不是那不是,跑出来诉苦。不愿住,你们回去啊!告诉你,马家寨被烧了,山洞也不能住了,那是我们的防御体系之一。”
凤儿也打断他的话:“什么防玉防金子银子的,我不懂,你也不能一个劲帮你妈说话,你不要我跟你说,你把安节叫来,我对他说。”
王立冷冷一笑:“他有家不能回,就是因为你们,半个月都要吃在城楼上,睡觉在城门洞里,这日子好过吗?你们还要给他找麻烦?他差一点都送了命,你们知道不知道?”
凤儿来劲了:“有家不能回?还以为他在山上光棍一条哩,他有家呀!家在哪?我找他家人去。”
“你找死去啊!他家人要知道他在外面有孩子,除非皇帝老子来救他了——”王立生怕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愤愤地说。
“他有老婆?”
“有屁!与我一样是童男子。”说到这里,嘻嘻一笑,“你个小丫头也不懂。”
凤儿给吓住了,又轻轻地说:“我只是……看看他行吗?他在哪一道城门?”
“回去回去,别再找麻烦了,那边有事找我。”说完王立转身就走。
总算知道了,姑爷没被关着,在城门洞里头睡,白天要上城墙的。她只身回来,逢人就问,问清了,不就八道城门吗?我就挨着城门找,不信找不到。
她绕着城墙,跑完了内圈,每到一个城门附近,她就大声喊“安节——”
被人呵斥过,被人赶走过,还有人说要抓她。一个背柴的老人说:“你个傻丫头,你胡乱跑什么?找哪一道城门?钓鱼城里,除了主城,还有南外城、东外城、西外城,一字城……那些城门,你出不去,也看不到,到底找哪一个?”
“找安节在的城门。”
“安节是谁?”
“一个小将军。”
老者摇摇头说:“我们这里,没有姓安的。”
不好不好,我们上当受骗了。凤儿大吃一惊,要把这不幸的事告诉小姐。想起菜还没买,又问老头,街市在哪里?老头说要到那边卖柴,能带她过去。
走不多远果然有一条十字街。虽然都是平房,但是茶楼酒肆、书场墨庄,卖茶的,卖布的,卖米的,卖山货的应有尽有,店铺参差错落,匾额旗招、石板路宽宽敞敞的,虽然赶不上合州城,也比一般小乡镇强。
她买了一只鸡,买了两斤肉,买了一些鸡蛋,在街上看到各样菜,每样买一点,直至篮子沉甸甸的,只有扛在肩上回去。
一回去,才在堂屋门口,就被王夫人接过篮子,又遭到了数落,一个劲说她不会过日子,买这么多怎么吃得掉?吃不掉不是可惜了吗?糟蹋钱,菜多了,你来烧吗?烧菜不累人吗?
凤儿嘴里咕噜着什么,不理睬她,一直冲到小姐房间,把听到的话全部给青苗说了。见对方不相信,赌咒发誓。青苗不得不信,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把娃娃也惊醒了,娘儿俩一起放声大哭。
王夫人以为凤儿进来告刁状,过来拍着巴掌说:“你们带的有金山银海,我也不想贪图几分,说凤儿几句,也是为你们着想,省几个是几个,也是担心,不知你们以后日子怎么过,哭个什么呀?”
青苗抱着娃娃哭:“哪有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哦?山上根本就没有安节这个人啊——”
王夫人噗呲笑起来了:“凤儿啊,这个小丫头真不懂事,道听途说。哪来的话?怎么没安节这个人?有啊,还有名得很,我听儿子说,你不是见他杀晋国宝的吗?不是一般人,能当执行官?卖柴的老汉晓得什么?”
凤儿说:“老头是山上人,他说,山上没有姓安的人。”
王母说:“安节不姓安——”
“那他姓什么?”
“他姓王,叫王安节。”
“与你儿子是堂兄弟?”青苗不哭了。
“哪里哟——”王母有几分不自然,“你们也别问了,到时候自然知道了,还是等孩子满月再说吧!”
见她们两个还不放心,于是说:“他和我儿子是结拜兄弟,要不,我收留你们两个干嘛?”
凤儿快人快语:“你不会让小姐月子坐满后,当,当你儿媳妇吧——”
“啐啐啐,我儿子知书懂理,还是个小头目,我家虽然现在差,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也不会娶个二婚头进家门啊。”王夫人说着转身出门,也不管青苗脸上是否挂得住,乐颠颠地说,“该烧饭了,今天让你们吃好的……”
王夫人下厨房去了,一会儿就喊凤儿去杀鸡。自从上山来,就没有吃过鸡,一定要好好地烧一罐子老母鸡汤,给儿子留一半,他可是从来没有吃过鸡的。
想想自己在家的时候,那可是想吃什么能吃什么,吃鸡都不吃皮的。现在,想起鸡皮就淌口水:软哒哒的,白生生的,上面凸起密密麻麻毛孔的鸡皮,下面还带着肥肥的油腻,到嘴里像豆腐一样化掉,那可真是美死了。
可是,她不会杀鸡,从来也没杀过,就叫凤儿到院子里来。
凤儿胆子大,心想,杀人没杀过,老母鸡那么点大,还能杀不死吗?鸡脚上的绳子还没解,翅膀也捆着,好办。
她左手提着两只捆好的脚,将鸡身子横放在门槛上,把门槛当砧板,右手举起菜刀就要砍。老母鸡见大事不好,拼命挣扎。趁它脖子伸长,凤儿手起刀落,老母鸡的脖子断了,血飙她一脸。“妈呀——”喊了一声,把砍掉脖子的鸡甩了。没有脑袋的鸡地下扑腾,鲜血到处飞溅。
听到响动,王夫人走到后院,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你个小丫头,饭都吃到你妈肚子里去了?哪有这样干活的?简直不像话!鸡血可以吃,也被你糟蹋光了,老母鸡遇到你也造孽啊,半死不活的,都不好投胎……”
凤儿也不听,跑到青苗那去,两个人在屋里看鸡扑腾,咯咯地笑得像母鸡生蛋。没笑一阵,王夫人又叫她给鸡拔毛。她只得出来,想也不想,把还没断气的鸡按捺在地上,一通生拉活扯。王夫人又说不对,说看过下人杀鸡,要用热水烫,烫透了,鸡毛就好扯下来了。
想到中午有老母鸡吃了,凤儿也很利索。烧了一锅开水,把鸡放在锅里,翻来覆去,鸡毛都打湿了,提起来扯毛,果然方便。不一会儿功夫,鸡身子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但是皮也没有了。
王夫人又生气了。肚子里少油水,最想吃鸡皮,现在却吃不到了。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凤儿又和她争执起来,不是七月在屋里哭,谁都不善罢甘休。
鸡汤烧好了,也到中午了。王夫人也不作声,端到堂屋里,母子俩人每人一条鸡腿。王立一口气喝了三碗鸡汤,说从来没喝过这样美味的汤。母亲恨恨地敲敲他的碗,说他没出息,要在家里呀,这样油腻的东西,她还未必吃哩,现在想吃可难了。
王立这才问,这老母鸡是哪来的?王母说是凤儿买的,她们有钱。王立觉得有点不过意:“人家生了孩子,我们来沾光。”
“我们多吃点,给她们剩得少,没吃够,她肯定还会买的。”母亲又用筷子头戳向儿子,“不是我们收留她,她们有钱也吃不到鸡汤,喝麻雀汤去吧!”
王立放下了碗筷,说:“不用吃饭了,连鸡带汤就吃饱了。”
母亲乐呵呵地说:“买菜都归她们买了,以后,你天天有好吃的,你看你,身板儿没人家强壮,都是缺吃少穿呢!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儿子问,见母亲欲言又止,接着说,“不是说,她们也给了银子的,也不能白占她们便宜啊……”
儿子大了,当了个小头目,居然教训起娘来了,她不高兴地说:“你母亲是占别人便宜的人吗?我看好了,她们连换洗衣服都没有,正要给她们做两身衣服呢!”
王立突然想到安节的承诺,趁机说,赵裁缝家手艺不错,是合州罹难之后搬上山来的,叫他们来家里做。
王夫人说使不得,青苗是悄悄住在我们家的,怎能让外人知道?让他拿了尺寸去,叫裁缝按着做就行了。
儿子说:“我拿了去,裁缝一看就不是您穿的,要问是谁的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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