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走远,青苗就要往外走,凤儿又把她叫回来,说还没有扎头巾。一直将她打扮成一个十足的小卒子模样,才放她出了门。
青苗走出院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路小跑去找安节。她边走边看,过去在城外看,只看到山的外周,全围着整齐的石头,山里什么样子不知道。斩杀晋国宝那天,她只忙着看热闹,走马观花,没看清楚。进城的那天又是晚上,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而今可以看个够了。
太阳正在东升,照着山外青葱的玉米,绿油油的庄稼,不是自家山寨望出去的景色,到底是个大城,看出去的风光也开阔得多。
嘉陵江绕过钓鱼城,像是围绕着的湖绿色腰带。往外看,峭壁悬岩;山上坡坡坎坎,只有山南大石平如砥,上面盖着一片房子,发出轰轰咚咚的响声,还有人进进出出,像是他们的兵工厂。
如果早几年混进来,把里面地形侦察清楚,父亲他们也不可能吃败仗。不过,现在官兵和强盗不打了,都一致对外呢,可惜父亲也死了,不能与他们并肩作战!
城墙垛口绕城一周,建在一条石板路的边缘,路很宽,两匹马并排也不拥挤。石板光洁,内侧都是栏杆,很多地方,城墙与里面的土地山坡一样高,栏杆只起隔离的作用,但它是整座城的保障。
城外,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小道,如果不开城门,钓鱼城连路都没有。看起来,守城军民平时进出钓鱼城使用的是栈道。现在战事紧张,已经撤除了。钓鱼城的八道城门,也建在悬崖之上,可算是易守难攻。
她想起“固若金汤”这个词,果然这里是兵精食足的坚固堡垒。不由得叹为观止:钓鱼城的城防真厉害,不能单单用“坚固”来形容,而是“铜墙铁壁”呀。
就这样边走边看,绕过一道一道城门,没人理睬他,只是看到王立,怕被他发觉,才赶紧跳过栏杆,朝树林里穿过去,一直来到新东门。
有人看见这个游手好闲的“小兵”,喝问他哪来的?
“清华门的,来找王安节将军报告军情。”她早已经准备好了答词,粗声粗气地回答。
安节正站在新东门的城楼上眺望远方:儿子满月了,自己也已解禁,还是一筹莫展,不能给妻子一个名分,不能给儿子一份安乐,父亲反而要他娶史将军的孙女,安节窝了一肚子气。上午没敌人攻城,他也心神不定,莫名其妙训斥了几个手下士卒。
以为他吃了火药,大家都离他远远的。
炮台对面就是脑斗坪,圆头土包上长满了玉米,那是他利用战斗间歇带领士兵种植的,现在长得郁郁葱葱,秋天一定有个好收成,心情突然好点了。
听说有人来汇报军情,他依然望着前方,顺口问:“那边怎么啦?”
“那边娃儿明天满月了。”
近乎耳语的声音,却如炸雷惊响,安节一震,诧异地回头,倒抽一口凉气:一身戎装宽宽大大的,但那小模样明目皓齿,这小卒不是青苗吗?不要命了?女人上城,是要沉塘的呀!这也是要送我的命哟,我有几颗脑袋?!
安节进退两难,一使眼色,大声说:“重要军情?到那边汇报去!”
说着走到东南方,那里有高于城楼尺把的炮台,丈多大小,架着大炮,为防雨,上面还搭盖了棚子,比别处幽暗。安节手一招,先钻进去,青苗也跟着进了,两人正好隐身。从棚口望出去,对面石柱短墙的里侧是山坡,了无人迹,左右也无人,两人背靠炮台的石壁坐下。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到这来了?”
青苗从来不是安分女子,压抑了一个月了,见不到安节,连院子门也出不去,只有让凤儿悄悄问王立,他总是说蛮好的,把她憋得经常以头撞墙。
好不容易那天他来看儿子了,以为能出来与他相见,却被王母阻拦,还被告知他父亲是大义灭亲的元帅,他又喜又忧又气又恼,没来得及出门,这家伙又跑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机会,他竟敢这样对她?于是反手给他一巴掌:“你他妈把老子哄进城,就为了打入冷宫?”
安节不恼,就势接过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摸索。青苗摸着摸着,摸到了一把泪水,温温的,润润的,心里发酸嘴巴硬:“老实坦白,是否有别的女人了?”
安节一把搂着她亲不够,半天才说:“冤枉啊,你真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女人啊。”
“真的?那你为何不想我?”
“谁说的?”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幽幽闪光,贴近她的耳畔低语,“我可是上头下头都想啊,只想你一个!真的。”
“我不信!”她故意扭过身子。
“不信你摸。”他抓住她的手插入身下。那个给她带来一时欢乐的东西,那个给她带来漫长痛苦的东西,笔直地竖立着他的欲望,也竖立着自己的渴求。青苗浑身上火,贴了过去……
安节把国法抛却了,把军纪抛却了,把家规抛了,二人在炮架后面做成一团。比起去年初会那天,尽管更匆忙,但轻车熟路,如层层包裹的火焰熊熊燃起,燃烧到最后两层皮,突然解脱束缚,爆发出冲天烈焰,“扑”地腾起,却又很快熄灭了。
精疲力竭,安节放开她,长吁一口气:“这下,死而无憾了!”
一个月的相思债了却,好日子才开头,她还没过瘾,抿嘴一笑:“死不了,你父亲是百里方圆最大的官。”
“你终于知道了。”
“哼,瞒我到现在,差点让儿子姓了安。”
安节坦白地说:“不是存心瞒你的,你也没问过我。”
“我看中的是你这人,管你父亲作什么?”
“你不管他,他可管着我!”安节无奈地说。
“将门出虎子,你老子是个好县官,好元帅,他的孙子也不会差。”
她没说儿子说孙子,安节不怪。从来为自己的家庭自豪,为父亲骄傲,也只有他明白,就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他才非死不可。
于是把父亲的为人和局势的严峻大致说出来,没说完,青苗就拧他一把,恨恨地说:“管天管地,管人家结婚生子?虎毒还不吃儿哩,这里都是他说了算,比我父亲管的人还多,谁不得听他的?”
“他要听朝廷的呀。”安节想想又说,“何况,你来自马家寨……”
“马家寨怎么了?我又没杀人放火过。即令他就是国法家法,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儿媳孙子,欢喜还欢喜不过来,还能把亲生儿子怎么样?”
“大宋堂堂职官,哪能像你们绿林中人?”见她杏眼一瞪,安节立即改口,“父亲爱我,更爱这满城百姓。而今重兵压境,人心浮动,杀一人而儆十几万人,不杀我杀谁?”
“说了半天,你到底犯了什么罪,还非死不可?”
“你怎么还不明白?”安节心想,都是你给我找的麻烦,还装什么糊涂?干脆给她说明白。于是一一道来,“大敌当前,置国事而不顾,阵前成亲,这是不忠;未得父母之命,自作婚姻大主,这是不孝;私通民女,先奸后娶,这是不仁……”
“有妻不认,有儿不养,这是不义!你是该一死以谢天下了。”青苗愤愤不平地说。
安节不答,忧心忡忡,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紧紧地搂着妻子,突然觉得胸前湿润润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衣服前襟潮湿了,原来,挤压了她的**,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幸亏湿得不多,赶紧撩起下摆干的衣服擦拭。
“没吊用的东西!”青苗生气地推开他。
话语双关,任凭妻子生气,他自知无法让她理解,埋头不语,手指头插在头发里面,使劲儿地抓着头皮,沉重喘气之中,似乎真的大难要临头的样子。
青苗不忍心,抱着他的脑袋轻轻地抚摸着:“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哪儿不能当兵?下山到重庆去,照样杀敌保国。”
安节苦笑了:“蒙哥的军队将钓鱼城围得铁桶一般,只有麻雀才能飞得出去。再说,我与父亲受命于朝廷,自己的家不守、乡不保,哪能想到哪去到哪去?”
青苗恨他头脑太直,站起身来:“那你就在这儿等死吧,七月还要吃奶哩。”
他把她拉下:“不能这样出去,正是人多之时,只有等换哨时下楼。”
“我来得了还走不了?”
“幸亏今天没敌人来犯,我们才有这段销魂的时间。以后不能再来了,只要不露破绽,我还能多活几天。”
“不,秤不离砣,公不离婆,我就要来,就要来。”青苗吊着他脖子又把他搬倒在地,“我要让你每天都销魂。”
唉,我的爱不够疼不够不知情不讲理的婆娘啊,安节拿她没办法,长叹一口气:“我也知今日一别,你我岂能收心?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实在难熬,恨不得现在就有一场血战,我光明磊落地战死沙场,赚它几个也够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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