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需要收尸,你们不要放箭抛石头,让我们把尸体搬回去。”
“我们将士的尸体怎么办?”
“我们也不放箭,让你们收回去。”
“又想赚取我们开城门是不是?城门一开你们就好进来是不是?”
“那你说怎么办?”
两个人就在那里扯皮,王立好久不上城楼,现在站累了,也没耐心和他说下去了,就提出这样的建议:还是像运送张大人的尸体一样,一个个吊上来。
赵安就说他们也不怕麻烦,一百多号人哩,一具具尸体往上吊,要运到什么时候?
王立这才觉得震惊,他只是布置手下的将军带人去抢粮,除了两个领头的,那还带了一百人吗?如今全部战死,钓鱼城受了多大的损失啊。这支精锐部队全军覆没,都没有抢回来一颗粮食,以后怎么办?
这个时候才想到悔之晚矣,如果张珏在,还能帮他分担一点担子;如果勤于执政,早一点备战备荒,也不至于到现在没有粮食;如果不是与赵安争风吃醋,还不至于有这么知根知底的对手……
可是身后百姓催得急,城楼下敌人催得急,王玉是不是在宫中等的急了,儿子是不是哭了?王立百爪挠心,急中生智:“这样吧,你们把我们人的尸体通通背到我们城墙下面来,我们吊上来了以后,你们运你们的尸体走。”
赵安不同意,说他们要运尸体的时候,正好送到城墙下面给钓鱼城里面的人打。王立保证,对方也不相信,说要么一对一。王立又不同意,说钓鱼城的死亡人数十倍于对方,他们送十个来,这边放一个。那边赵安又不同意,说这比例不对,他们还有受伤的人要先运走。最后双方说定,那边送七具尸体来,这边放一具尸体走。但是那边要求先救受伤的人,王立实在等得不耐烦,也就同意了。
钓鱼城上的人马上准备吊人的筐子和绳索,沿着城墙一字排开,等待着他们下面的人运尸体过来。敌方人多,但是运上山来确实不易,背的背,拖的拖,十几个人运了七具尸体上来,刚刚放下,就要拖着他们的伤员跑。
“为何言而无信?”王立幸好还没走,马上下达命令,“给我放箭——”
来救伤员的都是叛军赵安的部下,跟着就倒下去三个。其余的人不敢再行动,跟着往山下跑,赵安气急败坏地喊:“姓王的,你不要猖狂,你有多少弓箭?你可是放一次就少一支啊!”
“哪个让你说话不算话的?”王立义正词严,“没有弓箭,我还有石头,钓鱼城上多的是,你们如果还不按规定办事,我们打死多少算多少。”
“出水才见两脚泥,”本来想玩个小花招,谁知道多搭几个人进去,这家伙死到临头还不知死哩。赵安威胁着说,“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可是面对着这么强硬的对手,一时也拿他没办法,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死到临头不知死,还是依仗着什么负隅顽抗,不是他的蒙古主子一再让他克制,马上就要发起强大的进攻,恨不得立即攻克钓鱼城——当然也非一时之力。
吊上城墙的尸体越来越多,给寸土寸金的城里增加了不少压力。出城开垦不容易,只有尽量利用城内的土地种瓜种菜,减少饥荒。过去战争虽然死亡也有比这更多的时候,可都是到外面去打仗,战败了活着的人撤回城里,没有管过死亡人。战胜了,也都是异地掩埋,一百多具尸体在城里要占好大的地方啊!好在天冷,山上的木匠赶制棺材,还有一段时间下葬,但他这个一城之主,不得不考虑用哪一片土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挖一个大坑,所有死亡人全部埋在一起。
那些单身士兵好办,没有家属来找麻烦,但还有二十多死亡战士是拖家带口的,钓鱼城中有他们活着的亲人,如果不是一个人一座坟茔势必引起他们亲属的不满,来吵来闹不说,还会没完没了地纠缠。
赶紧回到宫里去,墓地的事情明天宣布,只要传出命令,强制执行,就是家属不满也找不到自己,避而不见就是。想到这里,就说有要务要处理,就给部下办理,匆匆往回走。
半路上,杀出一个女人来,灰白的头发胡乱挽个发髻,身材也有些臃肿,脚步也不像过去那样铿锵,只是眼睛依然锐利,五官依然清秀,正是他在钓鱼城里最害怕的女人——马青苗。
“你给我站住,”她迎面而来,大呵一声,仿佛她才是钓鱼城最高统治者,“你干的好事!”
“嫂子,多日不见,而且精神好多了。”他虚与委蛇。
马青苗不客气:“好个屁,吃,没有吃的,喝,没有喝的,你他妈当家,就给老子们过这样的穷日子?”
“这个,不是天灾人祸吗?我也没办法。”
“你有多少时间在想办法?你的办法就是把老娘的儿子关起来吗?”
这个深明大义的女人,还以为她在为钓鱼城的处境困难指责自己哩,原来只是为她儿子说话啊。于是摆出一副秉公执法的神色,板着脸说:“王七月违反军令,私自打开城门,差一点把敌人放进来了,本帅不该处置吗?”
“差一点?那总还有一点,敌人,不是没进来吗?”
“进来还得了吗?不是犯错,而是犯罪了。”
“要犯罪也是你犯罪,你犯了渎职之罪,不理政务军务,自己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让我们全城百姓也缩在钓鱼城这个大盒子里不出去,才造成今日之饥荒,才造成今日之惨重的死亡……”
“安节夫人,敌人太强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去就是送死的份,我派他们出去不是为了抢粮吗?结果铩羽而归……”
青苗站定了身子,抄手与对方理论:“这怪谁?敌人什么时候不强大?当初蒙哥大汗还亲自率领十万人马来,兵临城下,不比今日更加严峻吗?”
“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今事过境迁,那时……”就这么站在大路上,和一个女人谈论起国家大事,城池大事,而这个女人前不久还是疯子,她的儿子刚刚被自己抓起来。可是,他就是那么一个独特的女人,因为他的父亲是作为钓鱼城的前哨阵地守将而战死的,尽管只是个强盗头子;她的公公,是培养自己,提拔自己的恩公,还曾经是母亲的丈夫,当然自己更是自己母子两人的救命恩人;她的丈夫,是自己一同成长的接待弟兄……满门忠烈呀,怎么把她儿子抓起来了呢?
说到这里,他有几分不安,赶紧打住自己的申辩:“不好意思,面对这么刻骨仇恨的赵安,为显示自己军纪严密,把七月抓起来了,也只是做给下面人看的,马上叫人把他放出来,请嫂子息怒……”
青苗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扯了半天,还没且说儿子的事情,对方主动要说放人,便谅解了他:“七月也是鲁莽,他也是着急啊,一下死那么多人,怎么收拾啊?”
王立就说这个事情已经解决了,把自己的高招说了一遍,现在敌方主动把尸体交还,一具具尸体正在往城楼上吊送哩,而且还赚了几个,趁赵安不讲信用,又多射杀几个敌人。一番夸夸其谈,让钓鱼城上最厉害的女人连连点头,夸奖他智勇双全,但也提醒他,不要一天到晚龟缩在家里,要想办法主动出击,给全城人找一条活路出来……
王立点头称是,说嫂子是巾帼英雄,以后还要多多请教,想个万全之策,但现在形势严峻,需要大家了紧裤带,度过秋冬缺少粮食的艰难。那么多死难的士兵需要埋葬,他要为他们寻找墓地……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有一个老头一路喊着元帅从青苗的背后一路跑过来。这人看不出年纪,身强力壮,但胡子拉碴,山上没见过这个人呢。这就是王一,其实青苗见过,那是她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两个王家还是隔壁邻居,但他那个时候还疯着,见到也认不得,后来王家人都搬到皇宫去了,再也见不着他了。
王一看也不看擦身而过的女人,只是迈步到他的前面,躬身作揖:“大人,请赶快回去,家中有事。”
这口气这模样像是王立的仆从,王立这才想起,出来的时间太长了,皇宫里面会有什么事情?王玉大概小性儿发了,赶紧的回去赔不是。当做仆人的面,自然要摆出一副架子出来,双手往后一抄,大大咧咧地说:“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本帅自有决断。”
嗨,好像我是来求他什么事一样?青苗见他突然装腔作势了,也不客气地说:“再不把我儿子放出来,老娘打到你家里去哦。”
管家在跟前,对我恭敬得像面对皇上,这个女人怎么一点不给我面子?王立生气,心想老子偏不听你的,看你能还能奈何我?拂袖而去,看不见青苗的背影了,才愤愤地说:“这个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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