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儿子啊,金豆也太娇贵,除了奶水,连米汤都不喝,看他一天天长大,你的奶怎么也发不起来,把他养得如豆芽菜似的,你不心疼我心疼呀!"
王玉怎不心疼?可是连王一也满城跑个遍,真的连一个孩子也见不着,哪里看得见奶孩子的人?这才催着要王立出去。
一城之帅深居简出,连公事也懒得料理,早养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惰性。好在元将不花倒也守信,基本是围城不攻,只要看守好几个地道口,大可以高枕无忧。皇帝也天高地远自顾不暇,张珏一死,他上头再无官吏来管,任他自在逍遥当个土皇帝。
让他出去找奶妈,那真是大炮打蚊子,但为了儿子,又不得不找了一番,难得出城,自有许多来秉报请示和问候的,他只推说三年守丧未满,自己也病着——一一搪塞过去,也不便说要干什么,连下人出去找奶妈也不能张声,他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吗?
好不容易撞上一个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行?此时就放下脸来:"你说不行,你就给儿子挤血喂吧,我可是没有办法了。"
她从没想到生儿养子这样苦,可生下来就舍割不下,不是出于天然母爱,她早就不耐烦了,也真想要个人来帮自己分担一份担子。真的,有了儿子就疏远了丈夫,哥哥的大任也丢到一边去了,时日一长,保不准王立有二心……再说,翠翠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只有自己鸠占鹊巢对不起翠翠,她若记恨,会不会害儿子?就把这意思说出来了。
王立说:"我老婆我能不了解?她生下第二个女儿之后,我就再没上过她的床,为笼络我,还说要为我娶妾的哩。再说,她对我一贯敬如天神,为我有后,高兴还来不及,再让她作孩子的干妈,一定比带自己女儿还尽心。何况我们也待她不薄,不是给她找了个丈夫了吗?只怪她自己无福消受,再待她好一点,一个走投无路之人,还会恩将仇报?她不是那样人!”
"依你的意思,我们要待她好,不能给她气受,打个神龛把她供起来就是了。下人见了,以为你接回前妻,就让她为正我为偏了哩。"
真是妇人之见,小肚鸡肠的,你连偏都不如,只是我私下里养的情人一个,不是为我生了个儿子,真如鞋履,随时可弃的。王立多日没得到她的温存,也将她看得淡些了,但心中想的没敢说出来,只是说:"下人怎么看待还不是看我的?我倒担心外人怎么看待我了。在以孝为天下之本的大宋为官,我居然在热孝之中娶……妻生子,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啊。”
见女人不说话了,知道打中她的要害,王立又接着说下去:“如果将翠翠接进宫来,正可移花接木,对外可以说是她的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家有后,也可以将我们的事情遮掩一二。"
王玉知道,多日没有让王立近身,他对自己的感情淡漠了,儿子有奶吃了以后,也好腾出身子继续讨他的欢心,否则被拖累着人老珠黄,他这花花肠子的人,还能对我言听计从吗?
好在,城中日日紧急,连人肉也吃起来,可见也维持不了几天了,不是生孩子耽误了时日,早该和哥哥联系。开城之后,必定是元朝的天下,还讲什么孝道不孝道的?还愁找不到奶妈?那时候,怎么处置翠翠不都可以吗?正是忍得一时,天高水阔,后退一步道路更宽广。
她想通了,嘴上却说:“你那个翠翠已经生女死女,她左邻右舍岂能不知?你瞒得过谁?”
"她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就是埋铁匠的分食她女儿、丈夫的人也是左邻右舍,谁敢说我一个不字?看我不杀他满门!"
"到时候杀他们就迟了,昨晚就一把火……"
王立心中一懔,笑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无毒不丈夫。"王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那些杀人分尸的,难道不应该处置?心慈不掌兵,我只是给你管教管教那些乱民。”
“哎,他们也是没办法,但凡你有办法,也不会让王一把翠翠绑架来吧。”
这家伙说起来不管事,其实什么都知道啊,两人相视而笑。终于形成了一致的决定,既然瞒不过就说实话,要想她对儿子好,首先两个人都要对翠翠好。
翠翠正在哭泣,见王立先进了门,想死的心都有,还怕什么前夫的威风吗?马上站起来,板起脸责问他:“你今天跑到坟山那里去干什么?”
“朱铁匠是我的师傅啊,下午才听说他死了,没赶上送葬,就到坟上去悼念一下吧。”
他说的也有道理,可仅仅如此吗?她接着问:“你看见他尸体了吗?谁把他弄走了?”
“你先到那里的,你都没看见,我还看见了吗?”
王立背着两手,依然端起往日的架子,翠翠有几分含糊,声音降低了:“我只看见一个空柜子,难道他们真能吃人肉?太可怕了……”
“要不把你带进来,你也可能被他们煮熟了,吃到肚子里去了……”
王立冷冷的话像刮起一股阴风,让翠翠浑身冻僵了,颤抖着身子,嘤嘤地哭起来:“我,我死到江里去,让,让大家,都找,找不到……”
“那,也要被鱼虾吃,说不定就在这个时候,青鱼正啃着你的脸颊,水蛇在你身上打洞……”
“啊……”素有洁癖的翠翠寒毛都竖立起来了,惊恐地想要叫喊,知道这不是自家,又不敢喊出声来,用拳头塞住自己嘴巴。
对付这个胆小而善良的女人,王玉出场了,扭着身子走出来,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嫂子啊,好死不如耐活,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啊。”
她叫我嫂子?翠翠一下愣住了,难道?难道?脑袋还没转过弯来,王立咳嗽了一声,把王玉拉进怀里,正色道:“这是我现在的夫人,她还拿以前的口气叫你,那是对你客气,可见得我们都是一片好心,过去还有一段缘分……”
只听见他们嘴唇动,已经听不清楚说的什么。还住在外面的时候,婆婆还没有死的时候,只看见他们眉来眼去,现在没人管他们呢,两人果然在一起了。真叫人羡慕啊,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男人,那么英俊,女人,那么美丽,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我有什么呢?没她漂亮,没她聪明,没她年轻……
正在翠翠自惭形秽的时候,王玉挣脱了王立的怀抱,走过去搂住她,亲亲热热地说:“过去,我们是一家子,现在也不要生分了,你对我不错,我也不能恩将仇报啊。有我们住的,就你住的地方,有我们吃的,就有你吃的东西,我的儿子,就是你的侄子,以后还要给你养老的……”
“儿子?你都生儿子了?”翠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一时也说不出来,只是莫名惊诧。怪不得这女人长这么丰满了呢,满身的脂粉香,呛得她想打喷嚏,那软绵绵的肉体更让人觉得发腻。哎,不要说王立了,哪个男人能抗拒住她的诱惑?她真是命好啊,一开怀就生个儿子,我怎么就只能接二连三生女儿呢?
她还在自责中,王玉闪开来:“是啊,是啊,你原来不一直怪自己没能耐生个儿子吗?现在你放心好了,王家终于有了香烟接替人,妹子给你帮了忙,你可要谢谢我呀。”
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这种道理?占据了自己男人,给他生了儿子,正妻子被赶出门,我还要感谢她?却一肚子委屈,就听见巴掌响,跟着一个老妈子抱着个孩子来了,让翠翠看直了眼睛。
这娃娃真俊呀,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粉嘟嘟的,眉眼全像王立,哎呀,真是爱死人,她是怎么生出来的呀? 翠翠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要抱抱。
娃娃本来肚子饿了,现在见了生人,扭头望望不认识,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哦哦哦,我的金豆豆耶,肚子饿了,要吃奶奶是吗?” 王玉扭头,翠翠连忙递了一张椅子给她。王玉一边榄衣解怀,一边坐下给孩子喂奶,还一边给王立使了个眼色。他闷声不响转身就走了。
娃娃吸了几口吸不出来了,王玉赶紧又给他换了一只, 没过多久,他又吐出了奶头哇哇大哭。当母亲的苦着脸说:“哎呀,昨天和他父亲怄气,奶都憋回去了,孩子吃不饱啊。”
翠翠情不自禁走过去抱孩子:“我这里有,正涨着哩……”
王玉似乎还有几分不情愿,迟疑地问:“你……行吗?”
“啊,我已经洗过澡了。”翠翠还担心对方嫌弃自己,一边申辩着,一边解开衣服。王玉把孩子递过去,也担心娃娃认生。没想到一闻到奶香,金豆如久旱遇甘霖,一头钻进去,跟着,就听到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吃空了一个奶,在换位置的时候竟然裂着小嘴笑了。
从孩子叨上自己奶头的那一刻,酥酥的麻麻的感觉就让翠翠醉了一样,再释放了自己的肿胀,也触动到自己的痛苦。看着与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娃娃是个乖生生的男孩,翠翠疼爱地搂在怀里。边上的王玉也放了心,让丫鬟老妈子看着,走出门去,王立等在外面,两人相拥相抱着进了卧室,关门闭户就是半天。
王玉生过孩子以后,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再也没有往日侍候他的殷情,王立耐不住寂寞,又不能下山,出宫还要维护自己的形像,若在家中消遣吧,只要他染指过的丫头全都被弄死了,以后也没有了胆量。
现在来了前妻,又有种种理由可以接近,虽与王玉比有天壤之别,可她吃了几天饱饭,有个孩子解除她的寂寞,内心充盈着母爱,居然脸上也光鲜起来,比当年在婆婆手下过得还滋润,显出小家碧玉的楚楚动人。
说实在的,翠翠视儿子如同己出,真还有些旧情,王立就免不了时时加以温存,她的柔顺比起王玉的娇横也觉可爱一些,如吃多了大鱼大肉,小菜一碟格外可口,明正言顺的妻子,有什么使不得的?!于是免不了就有换换口味的想法。
晒龙王求雨并不见效,只是春深时节下了一些绵绵细雨,地皮刚刚打湿又停止了,草木终于返青。敌人并没有因此离去,他们日夜在城下烧起篝火,烤着羊肉喝着酒,唱着歌,说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对城上人喊话:"你们吃不吃呀,羊肉好香啊──"
马青苗已辞退了所有的佣人,除了一家四人,再加上凤儿和林容,六人组成一个特殊的家庭。女子民团有三个头目,林容、青苗、史娇娇,三个人值日,每天晚上,带着山上的女人从飞檐洞取水,能够让城里人有水喝。林容像是忘记了外面托付的人,只有凤儿,有事没事都到飞檐洞去望望,每逢五都要在洞口等半天,终于等到了五月初五。
四更天的时候,取水的女人们都已经累了,速度也慢下来,风儿进了飞檐洞,帮着把吊台升上来,趴在洞口往底下看,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光线暗淡,什么也看不出来,心中暗暗骂道:你个砍脑壳的,骗老娘啊。
就在这个时候,洞下射上来一支箭,从凤儿的肩膀上擦身而过,没有箭头,还是伤到皮肉了。但是她不觉疼痛,只是满心欢喜,还是放下吊桶。叫一个女兵去喊青苗林容来。
这次放桶不是为取水的,只是试探下面的情况,青苗林容来了后,把那两个女兵打发回去了,三个女人在上面都很着急,难道巴全不可靠吗?
青苗抱怨道,幸亏没让他上来。凤儿不死心,抓住绳子不放,就在抱怨的时候,她发现有了动静,一个人慢慢把绳子扯上来,桶里装满了东西,不是水,是满满的一桶干豌豆。
凤儿哇哇叫起来,青苗也拍手道:“这虽然是杂粮,可比米饭更抵饱耶,张夫人真有办法,巴全在外面管用。”
林容伸手到桶里,捧起豌豆又哗啦啦放进桶里,望着其他两个女人:“你们说,我们家能吃独食吗?”
青苗摇摇头:“当然不行,但是一家分一碗也不够,只能给最困难的家里送一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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