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是那枚玉佩,曾经被她赠给姬少重,最终辗转流离却总是在他们之间兜转的龙形玉佩。玉佩仍残存温热触感,大约他一直是贴身佩戴的。
李长歌握紧了玉佩,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找他的念头,转身走向了密室的另一端。寝宫中一如她离开时那般宁静,只不过窗外从月色遍地换成了朝阳初升。当她的目光落到窗下的软榻上时,却是微微一惊。原本她亲手安置在那里的平安已经不见了。
是有人闯到这里来找她了,没有找到她,于是就带走了平安?这样的推论显然不太可能成立,因为殿中的所有物品都保持着原样,没有丝毫被弄乱的痕迹。况且,如果有人要抓她的话,难道不会派些人在这里留守吗?
那么,平安会去哪里?她当初用药的分量不轻,平安怎么可能……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药弄昏……
长歌骤然想到了这个可能,虽然这是她最无法相信的,但是,当只有这唯一解释的情况下,她愿不愿意相信已经不重要了。事实是,平安已经不在这里了,而且寝殿还没有别人前来打扰的痕迹,那么只能说明,平安是自己离开的。
这个想法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李长歌第一次想到,平安虽然看上去和芸儿在神情上有相似之处,但她毕竟不是芸儿。
长歌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背后已经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她猝然转身,就看到了带着几名宫女走过来的……平安。像以往的任何一个清晨一样,她手中捧着盛了温水的金盆,而她身后的宫女手中则拿着其他盥洗物品。而平安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李长歌的心重重一沉,她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已经被证实了,平安根本就没有中她的迷香,所以才不知道,那迷香的分量是足以让人昏睡两天的。
在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在单纯外表下竟还有这样一副心肠,是李长歌从来没有想到的。或许是她自己太过愚蠢了,仅凭着略有相似的神情,就把平安当做了芸儿的替代,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或许她自己在睡梦中就会被扼断了喉咙。
后背隐隐发凉,长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平安忙上前来想要扶住她,却顾此失彼地丢掉了手中的水盆,随着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打湿了周围一众人的衣裙。
平安却是一副犹不自知的样子,兀自追问道:“陛下,您没事儿吧?”
看着她状似天真无邪的笑脸,长歌脊背后的凉意更甚,却只能笑道:“你看你,又闯祸了,”她提起水淋淋的裙摆,看向窗外道,“今天怎么这样迟,早朝的时辰都已误了。”
自从陆青不在之后,她寝宫中的一切就归平安提调,若是她不发号施令,是没有宫人敢闯到寝殿中来伺候李长歌梳洗的。而之前李长歌自己根本就不在寝宫中,所以平安也没有叫人来伺候梳洗,而长歌刚回来,她就来了,似乎也太巧了一点。
或许,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长歌脸上仍保持着笑容,心下却是思绪万千。她倒要看看,对于这个问题,一向表现的愚钝无知的平安该怎么回答。
平安笑嘻嘻道:“陛下难道忘了么,今天是大公主的婚礼,早朝是早就取消了的,”她看到地上的水渍,这才像猛然想起似的哎呀一声,“那些大人们都在等公主去主持婚典呢,我真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水打翻了!”
她匆匆捡起地上的金盆跑了出去,连长歌叫了她一声都没有听到。
看着她奔出寝殿,李长歌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下来,眼底的光阴晴不定。如果不是那迷香的事,或许看了平安这一番表现,她仍然会像平常那样,以为平安只是小孩子心性,不懂人情世故。但如今仔细想来,若她真的是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天真,又怎会在皇宫中好好地度过这么多年?
刚见到她时,还以为她是受人欺负,被诳去闯入寝殿的小丫头。然而在想到了她的真面目后,那件事似乎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平安根本就是故意来接近她的!
想到这里,长歌的心陡然一寒,从前有陆青在时,她根本不会让平安去接触她们所做的事情。但是昨天下午,她却把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交给了平安……如果平安真的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她的话,那么那件事……
心跳一时间如擂鼓一般,狠狠撞击着胸膛,长歌又想到了另外一个要紧的问题,如果平安是受人指使前来的话,那么指使她的人究竟是谁?
倘若是南宫昀的话,那么这件事也可算作是误打误撞地成了,如果不是,那么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就无法估量了。
她猛然抬起头来,抓住一个宫人问道:“南宫昀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宫女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问话吓了一跳:“丞相大人……在……在府上吧,或者……已经进宫来了?”被她凌厉眼神一看,那宫女立刻就跪了下去,“奴婢是在陛下寝宫伺候的,对外面的事实在是不知啊……”
长歌抓住她肩膀狠狠一推:“那就出去问,务必要将南宫昀叫来见我!”看到那宫女仍然迷茫的目光,她又补充了一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议,一定要在婚典前把他叫来,还不快去!”
在她疾言厉色的命令声中,那宫女慌张地跑了出去,却险些在殿门处和平安撞了个满怀。看着那名宫女慌张地离开,平安眉头拧起,眼眸中也透出困惑之意,但在转身走入寝殿后,她的眉毛又舒展开了,仍然是之前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兰姐姐怎么跑得这么急啊……”她小声咕哝道,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如果是从前,看到她露出这副神情,李长歌便会好心解释给她听了,虽然说得未必是实话,但至少是尽力给她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虽然明知她是在作伪,但李长歌还是不得不承认,平安的戏实在是做的太好了。
这一次,她选择了沉默不语,平安自然也没可奈何,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那就不符合她一直在塑造的形象了。
坐在妆台前,长歌看着身后正忙着给自己梳头的平安,眸底的光渐渐沉淀下来,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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