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分兵

邵季城的命令，邵正则没有立刻去执行。

待邵季城火头过去，他婉言劝道：“周少监为京兆府送封赏一事，知道的人不说一百也有八十，再加上一传十十传百这么扩散，所有知悉的人抓起来审问一遍，只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审不完的，还请圣上三思。”

宦官奉命为宫外送封赏要提前经过多到手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邵季城又细想了想所需花费时间和人力的确不值，也未必有意义，索性挥挥手作罢。

邵正则思索半晌，建议道：“与其从外人入手，不如把线索放在周少监身上。周少监近来得罪过什么人、私下里藏了什么秘密等等，弄清楚这些或许就有了追踪方向。”

邵季城脸色难看，没有立刻搭话。

他不是反对邵正则的意见，也不是认为这么做白费功夫，恰恰相反，这个提议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邵季城又深知，假如追究周象身上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可能他要做出一些妥协——周象藏匿的最大秘密，应该就是奉他命令办的某件事。

阴沉着脸想了半天，邵季城忽而开口：“则儿，你和东陵王推荐的人可有见过？”

“已经见过了，是个沉稳的人，只是不知道做不做得来变天门的差事。”邵正则稍稍沉吟，又道，“我与东陵王也已经见过。”

邵季城抬头，目光有些怪异：“你们见过面了？”

邵正则将那晚巧遇女扮男装的苏青黛，帮她讨回钱袋等事说了一遍，邵季城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问他对苏青黛有何看法。

“一面而已，看不出太多，只觉得东陵王是个很强势的女子，有些特立独行。”邵正则老实回答。

“她可不只是特立独行啊……”邵季城深吸口气，微微扬手，“罢了，先不说她。关于你刚才提出的建议，倒是可行，只不过要追踪的话必须由你亲自来我才放心。”

邵正则似乎听出些什么，然而并不敢直接开口猜测。

邵季城揉了揉额头，疲惫道：“周象私下里正替我办一些事情，有可能这就是他招来祸患的原因。具体是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你先去趟东陵王推荐的那人家中，把他带来。记住，尽量别让其他人看见。”

既然已经说了之后再详细解释，邵正则也不便追问，揣着满腹困惑离开皇宫，直奔君弈家中。

挨了顿鞭打的君弈已经告了假在家中休息数日，皮肉伤渐好，行动已无大碍。得知皇帝要召见自己，且派了宁王亲自来传达，君弈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因此尽管行走时伤口仍会隐隐作痛，还是咬着牙跟在邵正则身后入宫。

正当满常溯城都在寻找被人劫走的周少监时，城角一处荒废了的染房内，被五花大绑的周象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一身红衣仿若鬼魅的女子。

苏青黛手中握着短刀，指尖在锐利刀锋上游走，看得周象心惊胆战。

“这几次入宫，似乎与周少监见过面，但我不记得有什么得罪周少监的地方。”苏青黛低头淡淡看着周象，“还是周少监自己说说吧，究竟为什么派人刺杀我？”

周象脸色煞白：“老奴一心一意伺候圣上，从不曾加害别人，王爷一定是弄错了！”

“证据白纸黑字摆在眼前的话，周少监是不是还要坚持抵赖？”

那封泄露货郎行踪并指引黑衣死士动向的信翩然落在周象面前。一见到那封信，周象面如死灰，心知证据确凿，再怎么抵赖也是徒劳无功。

“看来周少监想起来了。”苏青黛拾起信收好，负手站在周象身前，垂下的眼眸冰冷无情，“周少监与我无冤无仇，想来与那些死士勾结置我于死地都是其他人的主意。听闻周少监有家业，有妻儿，若是为真正的凶手背锅身死，实在不值得。”

周象不再狡辩，表情一瞬变得绝望，认命一般放松下来。

苏青黛眉头微蹙。

周象若是惜命还好说，以性命相要挟肯定能从他口中掏出一些秘密。她最担心的就是周象这般反应，心如死灰，认命放弃，宁愿为保护真正的幕后主使舍弃活下去的机会。

周象身在宫中数十年，所接触的除了帝王将相就只有嫔妃下人。能让他如此忠心不渝的人，除了邵季城还有别人吗？

答案似乎不需要再反反复复确定了。

“周少监不愿说也无所谓，那人早晚要现身。”冷笑一声，苏青黛退到门口，目光幽幽，“或许你再次与他联系上时，就是他派恶鬼来向你索命之日。”

推出阴暗房间锁好大门，苏青黛站门口发了会儿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从她返回常溯城着手调查开始，到她发现蛛丝马迹怀疑邵季城，再到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君临天下的皇帝，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如果邵季城真的如她所想那样满腹算计、虚情假意，如果是他一手策划出害死她娘亲又血屠祁南王府的惨案，他会这么轻易地留下让她怀疑的线索吗？

她第一次入宫见邵季城，那时他流露出陌生亲情的感觉，她还记得。

若说处处透着关切的舅舅就是一切冷血谋害的主使，那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能让她再轻易相信了。

粗沉铁链将大门紧紧锁住，苏青黛刻意在满是灰土的地面留下脚印，一直延伸到废宅之外。布置好一切，她便走到染房对面的一家宅院里，安静等待。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在紧锣密鼓按照计划进行。

钟姑姑在市集上故意与人闲聊，声称前一天下午看到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将另一个人推搡进她家附近一条巷子里。

常白返回玄天门向掌使禀报，说有人在某家后门地上发现可疑血迹。

封墨恭则“无意中”向嵘王府几个脑子灵活的谋士透露，昨天他在某赌坊门前看到一个极像周少监的人，一转眼就不见了。

数个真真假假的消息汇到一起纷至沓来，很快，京兆府那点人手就忙得不够用了，满大街随处可见空忙一场骂骂咧咧的京兆府府兵。

而深夜时，苏青黛密切监视的废弃染房附近，也终于出现了黑衣死士的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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