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歇后,北上的队伍早早收拾妥当,简单吃过早饭就准备上路。
苏青黛出来得有些晚,看面色不是太好,似乎没怎么睡,早饭也没有吃。邵正则到她房间提醒即将出发时,无意间看到他拎上来的食盒原封不动摆在那里,倒是封墨恭送来那些普普通通的肉干和馕饼她吃了一些。
邵正则没说什么,当做没看见,集合出发后却对封墨恭的一举一动多了几分留意。
从常溯城外启程开始,直到抵达玉麟郡主被劫走的地点阳武县城,一路上封墨恭神色如常,仍是那副文雅中带着风流的气质。不过毕竟同行的都是禁军或者玄天门官差,除了常白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外,多半时候封墨恭都是独自一人骑马在后,看上去格格不入。
而他与苏青黛的交流,三天下来,不超过十句。
阳武县城馆驿内,驿使战战兢兢向邵正则等人描述情况:“淮阳王一行人当晚就是在这处馆驿停顿歇息的。差不多子时前后,趁着护卫熟睡时,一伙人闯进馆驿径直奔向玉麟郡主房间。等到卫兵们听到响动赶来,玉麟郡主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位郡主的贴身丫鬟昏倒在地。”
“既然知道馆驿内住着的是淮阳王,难道就没有任何卫兵保护吗?”带队的玄天门掌使符慎斥责道。
驿使面带苦色:“掌使有所不知,原本下官是派了一队府兵前来保护馆驿的,可是淮阳王说太平盛世还要卫兵保护,这是质疑圣上的治世。下官不过小小驿使,哪敢违逆淮阳王的要求?不得已,入夜前只得把所有府兵都撤走了。”
邵正则看着一片狼藉的馆驿,感慨轻叹:“淮阳王这是大意失荆州。”
“淮阳王本就是武将世家出身,镇守淮阳郡多年未逢败绩,自然认为不会有谁敢来挑衅他的威势。劫走玉麟郡主的人想来很了解淮阳王的脾性,也对馆驿周围情况作了细致观察,因此才敢堂而皇之趁夜闯入。”苏青黛淡道。
邵正则点点头:“的确,单是劫匪对淮阳王返途路线与时间如此了解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劫匪早有预谋。”
苏青黛在玉麟郡主住过的房中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看邵正则失望神情,大概和自己一样毫无收获。她又到馆驿外走了走,见馆驿荒凉无人,便叫来驿使问道:“出事之后,淮阳王就走了吗?”
“淮阳王得知郡主被劫大发雷霆,立刻斩了率领护送兵士的郑校尉,又连夜命下官调遣府兵二百余人追逐劫匪。只是那些劫匪狡猾得很,劫走郡主后立刻兵分六路分散开来,仗着夜黑人少混入附近的村落中,之后通通不见了踪影。”驿使抹了把冷汗,越说声音越小,“找到第二天夜里,淮阳王大抵是猜到追不上那些人了,一股火冲上头脑昏死过去。下官实在无计可施,只好一边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回都城,一边安排淮阳王先到镇上歇息养病。这不,淮阳王到现在还卧病不起呢!”
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的女儿被人劫走,也难怪淮阳王急得病倒。苏青黛问完话便不再言语,倚着门口看邵正则继续与驿使交谈。过了片刻,驿使似乎领了什么命令离去,没多久带着一个额头上有伤的小丫鬟返回。
“你就是荷香?当晚玉麟郡主被劫走时,你可有看到那些贼人的面容?”邵正则用温柔语气询问。
荷香看上去很紧张,时不时摸摸额头上结痂的细长伤口,忐忑不安答道:“奴家什么都没看到,听见有人撞门,奴家就去开门,结果刚开门就被人挥着刀柄打昏了。醒来时郡主已经不在。”
“那在郡主被劫走之前,可有对你说些什么?譬如,有谁骚扰她之类。”
荷香想了想,摇头:“郡主与人和善,跟谁都没结过怨,除了两年前被一个冒失子弟叫门求见外,并不曾受到什么滋扰。”
那冒失叫门求见的子弟,自然就是余熊。
事实上劫走玉麟郡主的人就是余熊这点,几乎所有人都不抱有任何怀疑,不过缺乏证据罢了。见荷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邵正则便断了在馆驿内寻找证据的念头,打算继续往北追寻。
出馆驿时,苏青黛看见封墨恭站在外面,好像不急于上马与众人同行。好奇之下她几次回头观察,发现封墨恭竟在所有人离开后,独自一人钻进馆驿。
他本就不是一行人马中的,擅自离开不受限制;而他为嵘王效力,受嵘王所托寻找余熊,独自去调查线索也合情合理。然而苏青黛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馆驿门口,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什么东西堵着,沉闷又烦躁。
说到底,他同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嵘王交代的任务吧?
最后看一眼荒凉的馆驿,苏青黛决绝回头,狠狠踢了一脚马腹,朝前面的队伍追赶而去。
劫走玉麟郡主的一伙人计划周密,突然闯入将人劫走令得淮阳王措手不及,根本无从追赶。然而这伙人终是做不到彻底抹去踪迹,接连几次在被人发现出现于村落、城镇内,按出现的先后顺序看,应该是一路往北边去了。
在阳武县馆驿没能找到线索,邵正则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追踪玉麟郡主踪迹上,而这要求他们必须以更快速度前行,沿着当年苏青黛去往都城走过的路,一直向北。
“为什么这么执着往北边走?”邵正则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对苏青黛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难猜的问题。
“北部多山,常年寒冷,地域广袤却罕有人至。越往北走,朝廷的管辖能力就越弱,对想要躲避朝廷追捕的人来说,那里无异于世外桃源。”
“连衣食都难以保证的地方,怎么算得上桃源?余熊把玉麟郡主带到那边之后,他又能如何呢?玉麟郡主才智虽不及东陵王,却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只要余熊稍一放松,她就会想方设法从她的囚禁中逃脱。”邵正则还是想不通。
“光是猜测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抓紧时间尽快找到人吧。拖得越久,情况就对玉麟郡主越不利。”
苏青黛有意无意回头看了一眼,那道孤孤单单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队伍最末,骑着马紧紧跟随。
他还是像从前那样,平静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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