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黛的短暂沉默恰恰应验了苍术的猜测。
本就一身淡泊气息的血魔大弟子哼了一声更添冷意,收回手靠坐在椅中,看向苏青黛的目光多了几分身为兄长的严厉:“明知他不是可托付之人仍一意孤行去亲近,你这叫什么自己知道么?这叫飞蛾扑火。”
原本归家的大好心情因为腕上伤疤引起的话题而消散,苏青黛有些疲惫,固执摇头:“我没打算与他有什么纠葛,不过一路同行,又碰巧一起经历些变故罢了。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病,又怎会往不该想的方面发展?师兄,是你想得太多。”
“是我想得太多,还是你故意不去想那些,你自己心里明白。”
苍术很少与苏青黛发脾气,一来不舍得呵斥唯一的师妹,二来也是没什么值得他大发雷霆的地方——在外人面前孤傲清高的青公子,就连面对师父也经常顶嘴斗气的师妹,从小到大只对他百依百顺,乖巧温柔。
可是针对一些事情,苍术认为,必须硬起心肠、拉下脸面,方能把苏青黛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
譬如,该选择谁作为感情归宿。
“青黛,你从未经历过情事,难免犯糊涂,所以要多听劝阻。”苍术叹口气,握住苏青黛微凉手掌苦口婆心,“师兄不让你与封墨恭过多往来,是因为觉得这个人不可靠,怕他会伤害你,与你的病没有半点关系。别说你的病尚有治愈可能,便真的是明日便要入土的绝症,师兄也希望有个值得托付的人来疼你、照顾你。旁人下辈子是幸福还是痛苦我不管,我只希望你幸福,永远别为了谁伤心。”
让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说出这些话相当不易,又何况是苍术这种不善表达感情的人。苏青黛知道他是真的疼自己,然而她的想法,从不会为谁轻易动摇。
哪怕是最尊敬的师兄。
“师兄总说我不懂人情世故,师兄又何尝懂得?”苏青黛用力摇头,目光坚定,“对封墨恭的了解,我自认要比师兄更多些,并不觉得他是藏着万千算计的小人。倘若真如师兄所说他不值得托付,他怎么会在生死之间选择随我入险境?我不相信一个人的伪装,在死亡面前还能完美维持。”
“我不知道你们一起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向你坦白。这样一个遮遮掩掩的男人,与可靠二字全然无关,谁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才接近你的?”
“我不管他的目的如何,我只看他是如何待我的。”
一个万分笃定,一个咬牙坚持,从不曾闹矛盾的师兄妹二人第一次有了分歧,且是为了一个外人。
苍术有些懊恼但未表达于面上,他沉默半晌,暗暗握紧拳头,语气仿若在询问不相干的闲事:“所以,你喜欢上他了?”
苏青黛陡然倒吸口气,差点儿把自己憋死。
她喜欢对别人开门见山的痛快,不代表她喜欢别人对自己也是如此直白质问。
苏青黛不回答,苍术也不追问,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而这种凝视的目光,对苏青黛而言远比穷追不舍的质问更加犀利,让她坐立不安,无法躲避。
终于,她狠下心,重重点了下头,口吻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我喜欢他。”
从那时深巷中披着夜色与他初见,数百日夜过去,总有东西在不停改变,甚至于她的心境。然而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她的守护。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她哪里会是石头打磨的心脏,永远对他的好、他的热忱、他舍生忘死的追逐无动于衷呢?若他是个普通人,空有一腔情衷倒也罢了,她可以念着他的情却以礼还之;偏偏他那双眼,他举手投足一个浅笑,都让她感觉如此与众不同。
说是好奇,不如直说是吸引,所以才沉沦,于他的纠缠中抽身不出。
他问,她定然不会说。
而苍术问,她只能坦诚相待,直言不讳。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没有错的。
如此简短的承认让苍术陷入漫长沉默,苏青黛纵是聪明仍不知此时是该解释还是该说些别的,于是也只能陪着他默不作声。
谁都不说话,因为谁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钟姑姑拎着篮子走进院中时,两个人已经相对无言许久。毫不知情的钟姑姑热情洋溢,翻着篮子里的萝卜青菜絮絮叨叨不停,过了好半天仍没人搭茬,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气氛不对。
“这是怎么了?才回来怎么就这副表情?”钟姑姑轻轻推了下苏青黛,小声道,“姑娘怎么惹大郎不高兴了?你可知你不在这段时间,大郎天天吃不下睡不安,整日望着门口等你回来……唉,姑娘好歹学学怎么疼人啊!”
让苍术不高兴,这是苏青黛最不愿的事情之一,比起钟姑姑的不解,她更心疼苍术面上怅然若失的神色。
“师兄,这些事日后慢慢说吧,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苏青黛推起轮椅,勉强挤出笑容,“钟姑姑,赶紧准备饭菜,我推师兄回房休息。”
钟姑姑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拎着篮子往厨房走去。
苏青黛把苍术送回卧房,本想给他捏捏腿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无奈苍术再不肯谈下去,只说累了,想一个人静静,苏青黛不得不寞然退出。
距离晚饭尚有端时间,苏青黛独自回房,推开门的刹那,一团雪白飞扑而来。
“团子,下来,你抓到我的脸了。”苏青黛有些狼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激动的小狐狸从肩头扯下,轻轻抱在怀里。
雪团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没怎么离开苏青黛身边,这次她北上一去就是两个月,也难怪雪团见她回来如此激动。抱着略略长大一圈却比走之前瘦了许多的雪团,苏青黛懒懒坐在椅中,侧头想去拿些食物喂给雪团,无意中看到相比之下已然有些狭小的小窝。
所谓爱屋及乌,是说喜欢一个人,连带他的一切都喜欢。
她有些失神。
封墨恭如此喜欢雪团,是单单因他喜欢毛绒绒的动物,还是也有一些喜欢她的因素在里面呢?似乎那次初见,他看着她的目光就有别于人。
大概,世间当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传奇吧。
她如此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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