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香祸

后宫可以说是明面上最光鲜艳丽，实际上勾心斗角更甚的地方。不过自打前几天起，这个本该不受战事影响的所在也开始变得死寂安静，许多宫殿没了往昔的佳人如云，只剩空荡冷清。

邵正则径直走向掖庭宫。

几天前，琼花殿起了一场大火，虽然被及时扑救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却对后宫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影响——因为那场大火，埋在琼花殿地下的几具宫女尸体被发现，殿主贤妃因设死刑害人性命被打入掖庭等待发落；由此，皇帝要求后宫进行一次严查，又有六位嫔妃因被查出同样行为落得与贤妃一样下场。

出事的嫔妃，多是地位等级较高的，是而对后宫影响极大。

当然，这些都是对外的说辞，毕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段期间邵季城始终在昏睡之中从未醒来，更不用说要求彻查后宫了。实际上下达这条命令的是邵正则，而理由，也并非什么滥用私刑。

真相远比谎言更加残酷可怕。

清空所有宫女用来单独关押七位嫔妃的掖庭宫，如今戒备森严飞鸟难入，在内伺候的几位宦官都是邵正则亲自挑选出来的可信之人，另有两个负责审问的帮手。说是审问或许不太确切，毕竟真正冷着脸威胁恫吓的人只有苏青黛，向来儒雅的遥华更倾向于平和交谈中套出某些秘密。

邵正则见到苏青黛时，她正与遥华商量着什么。

“怎么样了，可有什么结果？”邵正则有些急切。

“基本都查清了，后宫之中只有这七位重要的嫔妃与凌香宫有往来，贤妃走得最近。不过，下手还是有些晚了。”苏青黛回头看向遥华，“火烧琼花殿救遥华先生那晚，在宫中的三位凌香宫香师趁夜逃离，只留下了受其蛊惑的嫔妃们。”

邵正则面色有些难看：“后宫之中出了这种丑闻，简直难以想象。若是圣上当初多放些心思在后宫上，如今也不至于这般混乱。”

“没必要追究谁的责任，本来凌香宫就是依靠这种手段延续数百年的。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把年轻俊美又善于笼络人心的香师送到嫔妃身侧，如何让这些香师成为吹着枕边风左右各国后宫乃至前朝的关键人物，这些他们早已谙熟于心，防不胜防。”

“圣上总说，若沉溺后宫美色便会耽搁前朝政事，可如今的情形却是，后宫的风云已然影响了前朝……不知圣上醒来之后会作何感想。”邵正则长叹口气，愁眉不展，“这几日前方传来的战报也尽是些不遂人意的消息，继续这样下去，边陲被攻破不过早晚的事。”

苏青黛不解：“只是北翟从旁骚扰，会有这么大影响？”

不等邵正则回答，遥华轻轻摇头接口道：“恐怕北翟仅仅是辅助，真正在给北晋增添威势的除了北晋国师外，应该还有凌香宫。”

苏青黛若有所悟，目光里竟有了几分同情。

那日她潜入琼花殿见遥华，方才得知他与凌香宫这一番复杂的恩恩怨怨，以及由此引发的巨大动荡。

作为凌香宫最出色的香师，数年前遥华被现任凌香宫公主派至浮余国皇后身侧，为的是通过掌控常年独守空房的皇后来左右后宫乃至前朝。当时的遥华还很年轻，性子有些冷淡，除了调制一手好香外还醉心于博弈与琴棋书画，不知怎么便与太子对上了口味。后来没多久，皇后患病辞世，临走前将最惦念的儿子托付给了遥华。

其实在那个时候，遥华就已经接到凌香的命令，让他离开常溯城返回凌香宫。可是遥华放不下太子，放不下那位可怜的皇后满是哀求的最后嘱托。

于是，他选择了留下。

这几年太子没少惹祸，都是遥华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竭尽全力保太子之位。他知道以邵正则的能耐，早晚会取而代之，但至少他能多保护太子一天，那个单纯到让人发笑的太子就能多安稳一天。然而清楚凌香宫手段的遥华深知，凌香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他在辅佐太子的同时，仍然会有选择地接受凌香下达的命令。

唯独离开太子这一条，他从未答应过。

遥华的坚持最终引发了凌香的愤怒，某晚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后，凌香就开始了逼他离开太子返回凌香宫的一系列手段——凌香的脾气古怪，掌控欲强，她明明可以让人用强制手段带走遥华，却为了让他死心，亲自策划了陷害太子为杀人凶手的局，并顺势挑起北晋对浮余国的战争。

更恶毒的是，她通过贤妃将遥华软禁在琼花殿，为的就是让他亲眼看看，他拼命想要保护的太子是如何失势，又是如何在一场充满阴谋的战争中被摧毁的。

“待到常溯城被攻破之日，就由你亲自把太子的头颅挂上城墙，可好？”

这句话，是凌香让苏姑姑转达给遥华的。一字一字，皆是怒火，皆是得意，皆是疯狂。

为了达成目的让遥华为自己的背弃行为感到后悔，凌香必然会不遗余力帮助北晋取得胜利。依照遥华所说，她极有可能在沙场之上使用了凌香宫经常被忽视，却极具胃里的某种能力。

“凌香宫擅长调制各种香料，这些香料远非熏屋安神这般简单。有些香料可以扰乱心智，有些香料可以令人行动迟缓，甚至有些香料能够直接取人性命。”紧张情势前，遥华不得不坦诚相告，“我怀疑宫主让凌香宫加入了战局，利用香料来影响战事。”

他这么一说，邵正则便有了几分恍然大悟。

“的确……昨日的战报中提道，我军与北晋大军交战时，北晋大军的士兵一个个仿若受了刺激般癫狂暴躁，战力倍增；而我戍边军的将士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有些将士还莫名其妙病倒，战力大减。这是我方难以抵挡北晋大军的重要原因之一。”

遥华轻揉额角，目色黯然：“让人精神抖擞，让人疲乏无力……这些，凌香宫能够轻而易举做到。”

毋庸置疑，凌香宫的插手，极大程度影响了北晋、北翟两国对浮余国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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