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斗篷遮挡,苏青黛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谁,只觉得身形娇小似是女子。她径直走到封墨恭面前,轻轻将手交在他掌中,并不避讳有旁人在侧。
“宅院那边至少有十人在盯着,还有两个人始终跟在我身后,直到丞相府。我换装出来虽然没有被发觉,但也不能耽搁太久,否则一旦那些人有所察觉,必定要连累牧家。”
“知道,不会耽搁待久,只是想让你们先见个面,确定一下日后联系的办法。”封墨恭侧身,看向那披着斗篷的人,轻道,“我和青黛必须远离皇宫,否则我担心君弈会对她出手。宫里的事,就拜托您了。”
那人低低应了一声,是苏青黛熟悉的嗓音。
信陵公主也入牧天枢一般,早早将宫女们都打发走,亲自跑去关了殿门。极力隐藏身份那人这才双手伸到耳边轻轻摘下斗篷帽子,朝苏青黛轻轻一施礼,言谈举止优雅如故:“天下苍生与江山社稷,就劳东陵王和封先生多费心了。”
苏青黛深吸口气:“圣上人事不省,宁王也无法代为理政,想来已经空虚的后宫早就一片混乱。如今还有心挽救浮余国和邵氏江山的,也就只有皇贵妃娘娘了。”
从偏安一隅的嫔妃一跃成为皇贵妃,当年的椒妃仍保持着令苏青黛折服的稳重与坚强,眉眼间的坚定更胜男儿。
“圣上常说,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在自己手中开创盛世,便是不能实现这个心愿,至少要避免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让浮余国陷入混乱。”皇贵妃眼神中带着淡淡哀愁,与苏青黛对视,“就这几日时光,前朝后宫情势骤变,我连与圣上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何境况。但我明白,如果继续坐等,结果一定不会好,我必须承担起该担负的重任。不只是为了圣上,也是为了桐儿和明皓,更是为了浮余国的无辜百姓们。”
那些话音轻柔婉转,像是一首催眠的曲子,不见锋芒锐利。可苏青黛分明听得出藏在其中的棱角,以及身为皇贵妃的女人那份坚定的自觉。
“我明白了。那么宫内的情况,还请皇贵妃娘娘时刻注意,也请保护好自己。有您在,我们才有挽回的机会。”苏青黛又望向封墨恭,“你已经有计划了?”
封墨恭点点头,又摇头:“算不得计划,只是一些暂时的安排。青黛,你来得晚,还是先听皇贵妃娘娘讲讲现在的情况吧。”
后宫是消息周转最灵通的地方,尽管因着数位嫔妃被罚入掖庭而显得冷清,却仍然不失为打探消息的最佳渠道。皇贵妃是个十分精细的人,有关苏青黛离开其帝都之后发生的事情,以及近来的情况,她用最言简意赅的语言做了简短说明。
失去相依为命的弟弟后,君弈彻底变了一个人。他的复仇不仅限于对邵季城,那些曾经伤害过他,欺负过君清,甚至仅仅是嘲讽过他的人,全部都成了他报复的对象。更可怕的是,这种变本加厉的行为被君弈巧妙地掩藏在一些迷雾之下,从外人的角度乍一看去,非但不会觉得这位新上任的丞相所作有何不妥,反而倍加赞扬。
“君丞相命人严加看守寝殿,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进入,我猜圣上大概是被软禁了。此外,君丞相还打着生圣上的旗号查抄了嵘王府,未经三司会审直接定罪,一大早抄了家抓了人,中午就把嵘王一家三十余口拉到刑场砍了头。与嵘王类似的还有几位朝中高官,几乎每一系势力都有所触动,同样都是未经定罪直接行刑。这本是违背律法规程的举动,可那些痛恨嵘王府的百姓和被蒙蔽的官员们丝毫不在意,还对君丞相大为称颂,说他言语不多却能办实事,不拖沓,拥簇者一夜之间倍增。”
“他们只看得到眼前,根本想不到背后。”苏青黛轻咬下唇。
皇贵妃轻叹:“是啊,这些人也不想想,被突然之间斩断羽翼的几方势力,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吗?”
“如今圣上不能理政,大权旁落,浮余国朝廷危如累卵,那些人大概不会慑于圣上当年的威势老老实实坐以待毙。君弈这几刀斩下去,动荡的不仅仅是几大势力,更是多年来保持着微妙平衡的浮余国。”封墨恭稍作思忖,用力握了下苏青黛的手,“事到如今,不能再耽于情谊。就算可能会伤害到君弈,你还是要做出正确选择。”
“我若是执迷不悟,又怎会跑到这里跟你商量对策?”
苏青黛有些恼火,语气难免不好,封墨恭却并不在意——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她冷漠表象下的重情重义,所以才甚至她的痛苦。
“我不知道君弈想让你入宫的目的,不过既然他有这个打算,那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所以这段时间你还是远离皇宫为好。宫里的消息有皇贵妃娘娘帮忙打探,外面的事你出主意,我去办,你别露面,这是最万全之策。”
封墨恭朝皇贵妃点头致意,而后不由分说堵住苏青黛急匆匆要出口的话,两只手指在她唇瓣上轻轻一点。桀骜如这位外人眼中天不服地不怕的东陵王,竟然真的老老实实闭上嘴听他的话,世所罕见。
“玄叶大师的功夫深浅不好说,总之绝对不在你我之下,所以我需要另外的帮手去闯过这一关。”封墨恭微微低头,轻吻苏青黛眉心,“这几天你好好养伤,也能借此机会凭东陵王的身份联系一些反对君弈独揽大权的清醒朝臣。如果可以,最好想个办法将圣上保护起来,别让君弈继续假传圣旨胡作非为。若是不行,那就等我找到帮手,索性直接冲进宫抓住君弈,从源头斩断这场混乱。”
封墨恭的安排,也是苏青黛目前能想到的仅有的办法。她无可奈何点点头,却又犯愁于该去哪里隐藏自己——常溯城虽大,愿意收容她又不会被君弈发现的地方,似乎并不存在。
正当苏青黛一筹莫展时,院外一声房门响动惊了几人,信陵公主急忙把三人推进卧房藏好,自己提着裙角匆匆走出殿外。
片刻后,信陵公主归来,推开房门时面带欣喜之色,身后还跟着可以说整个朝廷中最为古板严肃的一位朝臣。
刚刚挂印辞官的左丞相,牧天枢的父亲,牧宗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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