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宗瑞的话让陈总管倒吸口凉气,悄悄看向君弈,他仍是那副寡淡表情无动于衷,也就只好继续垂手侍立。
君弈沉默少顷,淡道:“牧左丞与东陵王是甥舅关系,如此出卖东陵王,实在不像牧左丞性格会做出的举动。”
牧宗瑞低叹口气:“亲疏是一回事,大义又是另一回事。东陵王执意认为君丞相想祸害我浮余国,可君丞相所作的,不都是铲除奸邪佞臣的义举么?嵘王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数十年,从来没有人敢于触其锋芒,就连圣上也让其三分,对种种罪行选择视而不见。唯有君丞相不畏强权敢于拨乱反正,这些草民都看在眼中,心里清楚得很,谁才是百姓需要的人。”
君弈不动声色:“东陵王在牧左丞府上有多久了?”
“算今日,已有四天时间。”牧宗瑞稍作停顿,又道,“封墨恭并不在府上寄宿,但他每天晌午过后都会过来,与东陵王密谈至傍晚方才离去。有时候他们二人会叫上我,但更多时候都是私下相处,除了二人计划刺杀君丞相这件事外,其他秘密草民所知甚少。”
“我想知道,为什么东陵王要寄宿牧左丞家?”君逸淡然目光紧盯牧宗瑞。
“这……该如何说呢……”牧宗瑞为难许久,吞吞吐吐道,“犬子与封墨恭和东陵王关系较好,一直与二人有所往来。草民总觉得东陵王似要生事,便主动邀她到府上居住,以便于掌握东陵王动向。为了获得东陵**任,草民便说不满君丞相所作所为,此事,还望君丞相能够理解包涵。”
“这倒无妨。”君弈起身,负手走到香炉边,思忖半晌后回头,“牧左丞可知道东陵王等人的具体计划?”
牧宗瑞摇摇头,面露难色:“东陵王对我的信任远不如封墨恭,是而只提起过刺杀的计划,却未说明详细安排。”
“那就回去了解详细再来吧。只是笼统的提醒,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君弈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牧宗瑞只得怏怏离去。人才一走,君弈马上把陈总管叫到近前吩咐道:“撤掉原来跟踪东陵王的人,换一拨生面孔去守着牧家。另外派几个人去盯紧信陵公主动向。”
陈少监应诺,好奇道:“丞相怀疑牧左丞在撒谎?”
“是真话是假话,现在还难以分辨。牧宗瑞这个人忠正过头,颇有几分不辨忠奸的味道,一念之差,有可能是东陵王的助益,也有可能是我这边的奸细。不过我想,封墨恭想杀我这点应该不假,他大概是最想除掉我的人了。”
“那牧左丞再联系的话……”
“如果他能提供准确的信息,你记下来告诉我就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如果他三天之内没有再来,那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陈总管摸不清君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这般头脑是猜不透这曾经的谋士心里算计的,谨慎记下后匆匆去安排诸事。
之后三日,已经摘下门牌的丞相府外便换了一批盯梢的人,这些人日夜死守却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呈报给君弈的记录也就是写东陵王什么什么时候出了门、什么什么时候去了哪家茶馆酒楼,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已。这期间信陵公主造访过三两次,每次只在来去时与牧天枢你侬我侬几句,其他时间皆在苏青黛房中,具体做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被君弈打发出宫后第三日傍晚,牧宗瑞再一次出现在寝殿门前,仍如上次一样,非要面见君弈才肯说话。
陈总管把牧宗瑞领到君弈面前,牧宗瑞惴惴不安道:“草民从犬子口中打探出来了,东陵王和封墨恭计划在明晚子时行动。他们二人还带了一个帮手,约好明晚亥时三刻在扬善坊绸缎庄汇合。”
“帮手是谁找的?封墨恭还是东陵王?”
“是封墨恭。”
“东陵王呢?很支持这个计划吗?”
君弈莫名其妙的问题让牧宗瑞有些紧张:“这……这个不太好说。我见东陵王与封墨恭争执过几次,但为什么起争执并不清楚,但他们争吵的时候的确有提起过君丞相的名字。”
“是么?”君弈忽而一笑,“如此的话,看来牧左丞并没有骗我。”
牧宗瑞一声低吟:“君丞相倒现在还不相信我吗?”
“刚才半信半疑,现在可信七分。”衣袖一挥,君弈朝陈总管一摆手,“找人带牧左丞去鸿胪寺,与鸿胪寺卿一起接待北晋使者。”
“什么?我去接待?可我……这……”
牧宗瑞始料未及,一脸茫然惊诧,君弈则没有解释的打算,目送牧宗瑞离开后,又低头与陈总管商量起更重要的事来。
牧宗瑞在两个小宦官“陪同”下去往鸿胪寺,面对四个趾高气扬的北晋使者实在无话可说,想要找个借口回去,却又被死死拦住。负责送他的小宦官还无中生有,编了一条口信派人捎回牧家,说牧宗瑞遇上一位关系亲近的同僚,去了人家喝酒,今夜不归,彻底断绝了牧宗瑞想要回去的打算。
权力场上的过来人,牧宗瑞怎会不明白这一番不容反抗的命令其后深意?无非是君弈不肯给他任何机会,回到牧家与苏青黛和封墨恭有所交流罢了。
昔日有位多疑的帝王,已经让朝臣万分谨慎,而今僭权的大丞相比皇帝更加多疑,已经到了不给人选择的地步。
无可奈何的牧宗瑞只能在鸿胪寺度过整整一夜加一个白天,当他终于被解除软禁能够走出鸿胪寺时,却被告知,君弈已经带人前往扬善坊。
彼时时辰,酉戌交界。
距离苏青黛、封墨恭约好与帮手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君弈喜欢让自己的计划盘算一直处在最稳妥、不易出意外的在状态下,在他把所带人手都安排到隐蔽地点后,仍有足够的空闲让他再次回味与苏青黛的初见。
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给了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却也由此发展成兄弟二人阴阳永隔的悲剧。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对苏青黛做出任何不好的事,同时又坚信,杀他绝非苏青黛提出的建议。
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比他们更加了解彼此。
也许……是这样吧?
在君弈闭目养神回忆幸福而短暂的一段时光时,有人轻轻在他耳边一声低语。
“东陵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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