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哑女

苏青黛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常白了，封墨恭在君弈将计就计擒住苏青黛后也再没有看见过他。此时常白突然出现，身上还穿着内侍宦官的衣服，刻意刮掉却还隐隐泛着青色的胡茬，令得封墨恭哭笑不得。

“怎么样？当宦官的生活可还习惯？喜欢的话，索性去了势如何？”

常白抹了把脸，疲惫伴着惆怅：“主子不开我玩笑不行么？我这一趟折腾得不轻，找到你们也不容易。就算不看功劳份上，至少我还有苦劳……”

“墨恭。”苏青黛轻轻推了封墨恭一下，满眼困惑，“常白以前没这么多废话吧？”

院落里忽而鸦雀无声。

少顷，封墨恭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确实如此。以前他比我话少，现在都不用我多问，自己就跟话匣子似的说个没问——常白，最近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常白有些尴尬地挥挥手：“一言难尽，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走，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禁军很快就会搜到这边。”

封墨恭与苏青黛对视一眼，苏青黛倒吸口气：“那圣上的尸骨如何处置？”

“圣上？尸骨？”常白一脸难以置信，“皇帝驾崩了？在这里？”

二人不约而同点点头。

捏了捏眉心，常白有些烦躁：“怎么偏赶上这种时候……不管怎么样，必须尽快离开太子府——禁军十八卫加上天字九门已经全部出动，逐个宫殿进行搜索。我来的时候禁军正搜到北边的雅芳殿，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搜到这边。”

封墨恭稍作思忖，转头看向缩在门后的菡萏：“菡萏姑娘可知道什么地方能够藏下圣上的尸骨？若是把尸骨留下被禁军发现，太子府必定惹祸上身。”

菡萏面色微白，艰难摇头：“若是有可藏的地方，二位就不用逃走了，直接藏匿岂不是更好？除非……冒犯圣上龙体的事，日后会不会被追究？”

“日后若能拨乱反正，你便是保护圣上遗体和太子的功臣；若是真的让君弈掌管了天下，又有谁会来追究你冒犯圣上龙体的罪？”苏青黛咳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你只管想办法藏好圣上遗体，其他的有我兜着。”

菡萏深吸口气，点点头，目光里透出几分坚毅：“我明白了，东陵王尽管放心。为了太子殿下，我会努力的！”

那个呆笨又胆小的太子，哪里值得这么一个勇敢又善良的宫女如此拼命呢？

若是放在从前，苏青黛或许会把这句话耿直说出口，可是现在，她逐渐明白了所谓感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便不会再去想这无解的问题——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不讲道理的，无论是她，是封墨恭，抑或是菡萏。

苏青黛身子还有些虚弱，但没了那些来自凌香宫的香料侵害，总算是比先前好上许多，独自行走并无问题。有常白在前引路，封墨恭和高阳云鸿一前一后护着苏青黛，四个人躲过往来巡逻的禁军，穿过僻静的花园和小路，直至西北角一处冷清庭院，倒也算是顺利。

这庭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院内种了几株茂盛的菩提树，鼻翼间隐约能闻到燃香后的余味，看上去像是佛堂之类。

“这里是太后在世时作佛堂用的，已经很多年没人来过，只有当初为太后守佛堂的侍女还在。她一直循着太后的规矩早晚燃香诵经，不问宫里宫外其他事，也没有人来这里打扰。”常白走到门前，轻咳一声，语气蓦地变得轻柔，“安歌，别怕，出来吧。他们不是坏人，都是我朋友。”

常白如此温柔与谁说话，在苏青黛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她意味深长看了封墨恭一眼，封墨恭还以揶揄一笑，走上前去朝门内拱手：“安歌姑娘是吗？叨扰了。”

屋子内久久无人回应。

苏青黛不禁觉得，这名叫安歌的人着实有些欠缺礼数。

又少顷，屋子里总算有了轻缓脚步声，一个衣着素色袄裙的年轻宫女小心翼翼迈步走出，先看了看常白，而后朝封墨恭、高阳云鸿和苏青黛各施一礼，却仍旧一句话都没有。

常白靠近安歌，小声道：“这位便是我向你提起过的东陵王。这一位，是我的主人；而这一位是主人的兄长，也是位豪侠。安歌，那奸臣正在四处搜捕寻找我们，我们需要在这里稍作藏匿，到深夜再找机会出宫。你能帮我们吗？”

安歌点点头，双靥微红。她指了指屋子里，又做了个挎刀的动作，而后摆摆手。

苏青黛等人恍然大悟。

这安歌，是个哑巴。

常白松口气，回头朝三人用力一点头：“先进佛堂吧，里面有可以藏匿的地方。这些天多亏了安歌把我藏在里面，不然我的尸骨早被倒吊在城门上示众了。”

安歌表情微变，紧张地摇头，用手掩住常白的嘴。

“没事，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觉得那些人杀得了我吗？”常白捉住安歌的手，笑了笑，“好了，进去吧，被人看到就糟了。”

安歌松口气，转身将四人带入佛堂内。

佛堂的格局看上去十分简单，正中堂供奉着一尊金身药师佛，后墙挂着西方三圣画像，佛前一张四仙桌，上摆清水三杯、卧香香炉一只，佛桌两侧各有一盏长明灯。香炉里的香即将燃尽，安歌又恭恭敬敬续上一柱，而后才带几人往左侧的厢房走去。

对面的厢房就是安歌的住所，这边的厢房则是当年太后斋戒日暂住用，房内的摆设仍保持着太后生前习惯的样子，床榻桌椅一尘不染，就连架子上一卷卷手抄的佛经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破损。

可见，这安歌是个细心且认真的姑娘。

安歌朝常白打了个手势，常白马上走到经卷木架的另一侧，和安歌同时按下条板上的雕花凸起处。两声细微咔哒响声传来，似是有机括扣动，木架从中一分为二左右拉开，露出后面一处暗门。

常白接过安歌递来的灯台，率先走进暗门，回头在妖冶的灯光中望向身后几人。

“这下面是太后堆放经书的地窖，子夜之前，我们就藏在里面，不会有外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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