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军究竟有多厉害,居然能让神通广大的君丞相如此头痛?我倒是对他们有些好感了。”苏青黛勾起唇角,冷嘲味道赫然。
君弈轻叹:“苏姑娘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带着杀意而来,你还存有什么幻想?”
那把短刀就在她衣下藏着,要不是满园出自凌香宫的奇香让她浑身无力行动迟缓,连拔出短剑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做不到,此刻君弈大概早已躺在血泊之中。
杀了这个她曾经十分青睐亲近的知己,忍心么?
自然是不忍,却别无选择。
如今的君弈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善良的青年,她也好,信陵公主等人也罢,甚至是整个浮余国和中洲,都因君弈的疯狂陷入最令人无法忍受的艰难境地。今时不同往日,倘若有机会,她甘愿背负不义之名,亲手终结这一切。
“怎么样,苏姑娘有决定了吗?是否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君弈好整以暇靠坐椅中,交错的十指漫不经心卷动。
苏青黛沉默良久,而后长舒口气略一点头:“好,我接受条件。不过在去北陲之前,我要见几个人。除此之外,你必须保证在我走之后,这几个人都平安无事,你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我连宁王都肯放走,你还担心我会握着谁不肯放么?事实上他们是生是死我并不在乎,由始至终,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用来束缚你而已。”君弈直视苏青黛,目光迷离难懂,有着令她陌生的光泽,“我从未对苏姑娘有过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你,封墨恭也不例外。与其让你沉入污浊之中,倒不如把你留在我身边,至少不会被这令人作呕的尘世染脏。”
苏青黛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收起你的举世皆醉我独醒吧。早知道你疯狂起来如此不顾后果,当初我真不该让你入仕。”
“世间可没有什么后悔药卖。”君弈似乎厌倦了失去人情味的交谈,捏着眉心一抬手,“苏姑娘想见谁就去见吧,这皇宫对你再没有任何禁足。去对付青羽军,这是我要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知为什么,苏青黛总觉得君弈的话里带着不祥味道。她忍不住打破仿若被冰雪霜冻的表情,皱起眉头低问:“君弈,你究竟在盘算什么?”
“自然是如何毁了这天下。”
他的话波澜不惊,就好像,这本就是他生存至今的意义。
一阵胜过一阵的疲惫让苏青黛没有耐心再去发觉什么,她倦倦地半卧藤椅中,不再理会独自走向冰窖的君弈。
她不知道那里安放着长眠的君清,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去再看一眼。
人死灯灭,逝者已矣,便是留下尸骨不腐万古长存又有何用?有心,有情,方可谓活着,否则与山石枯木无异。
惦念这种事,放在心里就好。
苏青黛在阳雪园小憩片刻,待织绣返回后便在其不情不愿的搀扶下离开阳雪园,直至走到皇贵妃处稍作休息,那香毒的效力方才慢慢散去。
皇贵妃听了君弈的要求,虽说没有太过惊慌,却也有几分坐立不安:“兵荒马乱的,你还怀着孩子,这该如何是好?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且不说孩子,怕是你这身子也吃不消啊……”
苏青黛则淡然处之:“既然答应了就要去。我想知道君弈究竟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是为了不让浮余国吃败仗这么简单。”
“那……可有人陪一你?你一个人东奔西跑的,我实在放心不下。”皇贵妃愁眉不展,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平坦腹部,感慨不尽,“当年我怀桐儿的时候,别说这么奔波了,便是动作大些都紧张得很。也就是东陵王这般坚强又有担当的女子,才会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心系浮余国的安危,委实难得。”
苏青黛愣了一下,轻轻摇头:“皇贵妃娘娘高瞧我了。我没那么大的眼界心境,胸口也容不下浮余国这份沉甸甸的家业,不过是不愿自己亲近的人被君弈所害罢了。我若是能救得了天下苍生,能力挽狂澜让浮余国转危为安,当初就不会远走君子楼。”
皇贵妃莞尔一笑,却又叹息,她轻轻握住苏青黛的手,亲切得宛如家中长姐。一向不太习惯与人亲近的苏青黛竟没有任何不舒服感觉,反而觉得手掌传来的温度,一瞬让她得知身怀六甲以来的忐忑烦躁烟消云散。
“青黛——既算是你的长辈,我且这么叫你了。”皇贵妃如水双眸看着苏青黛,又是一声叹息,“如今宫中皇子天家血脉凋敝,只剩下宁王可担当大任。眼下他身在边陲,整日与征战为伴,我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断了这条血脉,以至于日夜不安。这趟你去往北陲,还请你找机会替我转告宁王,务必要他保重自己为上。困境终会过去,浮余国万千子民还等着他来统领,万万不可冲动冒险毁伤自己,否则,浮余国便真走到尽头了。”
苏青黛垂下眉眼,过了许久才低道一句:“娘娘之前可有见过宁王?”
皇贵妃马上明白她话外之意,怅然苦笑:“见过,他走之前来向我道别了。我知道东陵王担心的是什么,虽说宁王的身子被那奇奇怪怪的香毒摧残得大不如前,但他的志气浩气仍在,总好过那些个被君丞相吓破胆的皇子亲王。不管怎么说,宁王终是继承帝位唯一人选,保住他,便是保住了浮余国。”
“那倒未必。我觉得如今最适合继承先帝遗志的除了宁王之外,还有一个人。”
苏青黛谨慎地看向门外,见此处已经冷清到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才紧贴着皇贵妃耳边几句低语。
皇贵妃显然被她的想法吓到,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及至她回神清醒,苏青黛早已离开。
惊惶不安的皇贵妃跌跌撞撞走到卧房,从被衣衫深埋的描金木柜里小心翼翼翻出一只桃木抽屉,打开紫金锁,将一支朴素的白玉桃花簪紧贴心口。
多少年了,每每她感到担忧害怕时,都是靠着它给予的安慰度过。
“陛下若是在天有灵,请保护好东陵王他们吧,别再让这些孩子再受伤害,他们已经够苦了。还有桐儿,我们的桐儿……贱妾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桐儿能好好活着……”
历来坚强从容的皇贵妃紧抱着所爱之人留下的唯一信物,伏在寂寞冷榻之上,长久地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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